阿旺仿佛死了一般,渾然不覺地上了紙人抬的轎子。王細仔在阿旺上轎後回過頭來,一雙牛鈴般的大眼閃著藍幽幽奪人心魄的光芒。人種一瞧,心神一顫,整個人木訥起來。氣喘籲籲的老黎心中一驚,大喝一聲:“吾自有浩然正氣在身,鼠輩安能惑我?”老黎這聲斷喝仿佛悶雷一般,人種瞬間驚醒過來。
王細仔不理會他們,站在轎子旁邊,跟著紙人一同遠去。
老黎大吼道:“追!跟上去看看他們到底要去哪裏?”
人種聞言騰身而起,一路狂跑跟在轎子後麵。抬轎的紙人和王細仔看著像是在走,其實更像是在飄,人種一路跑,也隻是勉強追上,不至於跟丟。
就在人種累的氣喘籲籲之時,抬轎的紙人終於慢了下來。人種掃視了一眼周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新城郊外的亂葬崗,一座座墳包,散布在周圍,空中不時飄出一縷縷磷火。年邁的老黎由於腿腳慢,此時還未跟上。
剛才抬轎的四個紙人,此時不知從哪裏抬出一口棺材。夜風吹在它們寬大的紙衣服上,呼啦啦響個不停,幽幽的鬼光照在它們身上,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它們詭異的麵孔上,看不出喜怒,讓人看了心裏直發毛。紙人把棺材放在轎前,阿旺木然地從轎中走了出來。王細仔迎上前去,隻見他手臂輕輕一揮,棺材蓋即被掀了開來,阿旺仿佛回家一般,單腿跨上棺材就要往裏麵睡下去。
“阿旺!”
人種嚇壞了,大吼起來。他知道,若是阿旺進了那口棺材再要想救出來可就比登天還難了。阿旺對人種的呼叫毫無知覺。人種怒喝一聲,舉起殺豬刀就朝那幾個紙人殺了過去。人種的動作驚動了一旁的紙人,抬棺的四個紙人,呼啦啦,一窩蜂地衝了過來。
人種不躲不避,對著衝過來的紙人揮刀就砍。但是紙人身形飄忽不定,人種刀刀落空。人種大罵起來,未及發聲,隻見四個紙人隨風一繞,便將人種圍在當中,緊接著來不及躲避的人種被紙人包了一個嚴實,直接裹成了幹屍模樣。王細仔仿佛被人抽去了靈魂,眼瞅著自己兒子被紙人包住,他卻如同沒看見一般。
情況萬分危急之時,不知從何處飛來三枚銅錢,裹在人種身上的紙人瞬間瓦解。人種掙紮著將身上的紙片撕扯幹淨,正要將手腳騰出來,剛剛還一動不動的王細仔突然暴起,掐著人種的脖子,將他提了起來。人種在空中拚命掙紮,想要用刀砍,礙於是自己老爹,又無法下手。也就是在此時,人種終於看清了扔銅錢的人:一個獨眼瘸腿老漢,身形矮小,麵黃肌瘦。在昏暗的光線裏,若不是他在出手救人,人種都要以為他本身就是個鬼。
那老漢扔出銅錢之後,片刻也不遲疑,衝上前去,對著張牙舞爪的王細仔,伸手將一張符紙塞進了他的嘴裏。符紙一入口,王細仔立刻安靜了下來。
人種全身癱軟跌落在地。瘸腿老漢不慌不忙掐起指訣對著棺材所在位置念道:“三魂七魄無藏處,風來隨風,雨來隨雨,急急如律令!”咒語念完,隻聽“嘩啦”一聲,平地一陣狂風,一個禿頭老漢出現在棺材旁,正是處心積慮想要劫走的阿旺的趙大棺。適才在老黎家中被老黎潑了墨水,此刻的他滿臉墨黑,氣急敗壞。
人種此時已經緩過神來,看到塗安(趙大棺)現身,大吼一聲:“你個死禿子,我砍死你!”說罷,舉著殺豬刀就朝他殺了過去。此時趙大棺法術已破,無心戀戰,轉身就逃。人種還待要追,卻被瘸腿老漢叫住:“別追了,你追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