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璐，你有沒有腦子，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好，你怎麼不去死？！”
熱騰騰的煎餅果子直直甩到了一名叫張曉璐的女生麵門上，油膩膩的食物跟著掉在雪白幹淨的校服上，留下了難看的黃印子。
張曉璐微微低頭，盯著地麵推推沾上醬汁的眼鏡，小心翼翼開口：“我……我記得你說隨便買什麼都可以的……”
一名穿著相同校服的卷發女生雙手抱胸，冷冰冰地盯著低頭的張曉璐：“我受不了油炸的味道，你難道不知道麼？”
“……”張曉璐抿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啊……應該怎麼回答呢？是說‘對不起我下次不會買錯了。’
還是說‘你明明前天還和李季凡他們一起去吃了燒烤。’
又或者說……‘我再也不會幫你買早飯了。’
“對不起，我下次不會買錯了。”張曉璐最後還是選擇了第一種回答方式。
然而，這樣的回答方式並沒有讓卷發女生滿意。相反，在聽到這樣的話之後，卷發女生眉頭皺了一下，臉上浮現出厭惡的表情。
“鈴……”
上課鈴聲響起，卷發女生也不想再在這件事情上浪費時間，刻薄地開口：“哼，你就適合跟這煎餅果子一起呆在垃圾桶裏。”
說完，卷發女生轉身準備離開，卻被身後的聲音阻止了。
“瑤瑤，我媽讓你今天晚上來吃飯。”張曉璐的聲音還是那麼低三下四。
“……”卷發女生頭也不回，口氣很不耐煩：“不去！！”
“嗯…”意料之中的回答，張曉璐沒什麼好吃驚的，她開始又在腦內演練回去該怎麼交代了。
啊啊…..是說學校有事來不了。
還是說她們家來親戚了呢？
又或者說是生病了呢？……不能說是生病啊，不然媽肯定會說要去醫院看她的，啊啊，這樣就更加麻煩了……
“還有，張曉璐，”卷發女生的聲音拉回了張曉璐的神遊。
咦，她還沒走麼？
“什麼？”
“叫我邱夢瑤，什麼瑤瑤，我跟你沒那麼熟。”
“……哦……好的，邱夢瑤。”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張曉璐想變成一條海藻。在海底舒舒服服隨著海流擺動，不用去思考應該擺什麼姿態，即使是死了，從海裏被撈出來，在最後被曬幹的時候還能享受一下日光浴，這該多好？
也許有人會想，在大海裏呆著多冷啊，可張曉璐不這麼覺得。和每天要麵對的那些討厭的人事比起來，寒冷又算得了什麼呢？
“回來啦，瑤瑤呢？”剛開門，母親一邊用圍裙擦手，一邊快步堵到了門口，伸長脖子朝張曉璐身後看去。
張曉璐低著腦袋，聲音低沉且含糊不清：“她說家裏來親戚了，就不來我們這了。”
也許是因為她長期這樣說話，張曉璐的母親七聽三猜也明白了過來：“不來了？我都把雞湯燉上了，還做了瑤瑤最喜歡吃的糖醋排骨。你怎麼不早說？”
張曉璐的母親拔高音量，滿是責怪的語氣：“這下倒好，飯菜多了這麼多，又要吃多少天的剩菜剩飯！！”
“…….”張曉璐沉默著換拖鞋，耳邊全是母親洪亮的埋怨聲。
其實張曉璐一直不喜歡母親的大嗓門，每次坐在車上，她最不希望的就是自己的母親和別的駕駛員發生爭執。母親那不願意吃虧，還愛占小便宜的性格，加上高分貝的大嗓門，走哪兒都好像是在菜市場和人還價一樣。每到這個時候，張曉璐就會帶上耳機坐在副駕駛座上腦袋放空，將音量調到最大，以至於聽不見母親的叫罵。
“你就當我是煮飯婆是吧，煮飯婆還有工資呢！你提前給我打個電話不行啊，你看你，我還沒說幾句呢你臉色就這麼臭，給誰看啊！！！”越說越生氣，張媽媽音量也越來越大，吼起來抑揚頓挫。
“……我沒有拿臉色給你看。”張曉璐說的是實話，她從進門開始就會使這樣的臉色，倒不如說，她無論是在外麵還是在家裏，都是這樣的臉色。
張媽媽繼續拿著這個話題不放：“我知道，我不就是沒賺錢嘛，你就是覺得現在的生活環境差了嘛，難道這是我的錯麼？如果不是你，我會離婚嗎？還給我擺臉色看，我告訴你，我張雅麗還是有脾氣的！！！”
張媽媽吼完，原本就冷清的空氣更是降至冰點。就連飯廳暖黃色的燈光，和冒著白氣的飯菜也讓人感覺不到絲毫的溫暖。
又開始了……張曉璐的腦袋自始至終都沒有抬起來過，盯著木地板不說話。這樣的爭吵基本每天都有，但與其說是爭吵，倒不如是張媽媽單方麵的叫罵和張曉璐一如既往的沉默。
沉默是最快結束不愉快的方法，不然自己說一句，母親會增加二十多分鍾的大嗓門埋怨。這是張曉璐的經驗，並且，即使她現在沒胃口，飯菜是必須吃的。不然又會有諸如“你說不吃就不吃，我做那麼多菜一個人吃啊！”“就是別人家的保姆吃不吃飯也會提前知會一聲！”的抱怨了。
張曉璐以前也會提前告訴母親自己吃不吃飯，可是就算說了不吃，母親還是會做飯，並且表示“你不吃我還要吃呢，我先做了，你愛吃不吃。”
然後等晚上回家，一旦說不想吃，又會回到之前的抱怨上。
“我去盛飯。”放下書包，張曉璐無視還在嘰嘰呱呱說個不停的母親，不緊不慢朝廚房走去。然後果不其然，母親跟著尾隨在她身後，一定要把想說的話一字不漏都灌進張曉璐的耳朵裏：
“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讓你在學校對瑤瑤好點，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對不起瑤瑤，你能不能別那麼自私？！！”
“砰！！！”一直不頂嘴的張曉璐猛然將飯碗重重地放到桌子上：“誰自私了？！！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麼傷人？！！！”
無論張媽媽說什麼，張曉璐都能忍受，可獨獨“自私”二字是張曉璐的爆發點。一旦聽見這兩個字從母親洪亮的嗓門裏說出來，身體往往比理智反應更快。
“我傷人？是你傷人好不好！！！你看看現在的狀況，我就算了，我是你媽，吃苦受累，被趕出來，我都沒什麼。可瑤瑤呢，瑤瑤跟你沒有血緣關係！你欠她那麼多，我隻是讓你對她好一點，你就衝我發脾氣，你還有理了！！”張曉璐的頂嘴讓一隻都很光火的張媽媽更加生氣了，大聲喊了起來。
張曉璐氣得渾身發抖：“我都說了我不是故意的，邱夢瑤不能跳舞我也很自責啊，可是該做的我都做了，你還要我怎樣，去給她當牛做馬，每天讓她騎在我背上，我爬著送她去學校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