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瓶洲中部,黃庭國內。夜色漸起,國都內卻愈來愈繁華,黃庭國的不夜集市也是出了名的。陳平安帶著李槐在各個街攤邊穿梭著,琳琅滿目的商品,配合吆喝聲,讓兩個偏僻小鎮出來的少年應接不暇。
給眼饞的李槐買了一串糖葫蘆後,陳平安就四處尋找著可以當作路上幹糧備用的小吃攤位,如果這邊的夜市也有那燒餅鋪子是最好,陳平安不介意多備幾張用來路上充饑。而最壞的打算就是隻能補充點身上已經為數不多的調料與香料,這樣的話,食材也就是來自於跋山涉水間的老天爺所賜了,有時是那不開眼的野兔子,有時是那饞食的魚兒,這些個野味對於陳平安來說其實處理起來並不麻煩,畢竟他從小就獨自生活,也會為了摘草藥換錢而在山上一連幾日,隻是頓頓野味對寶瓶她們來說早已是厭倦,或許能夠吃上清淡的蔬菜才是一頓開胃的美餐。
來逛夜市的人擁擠不堪,摩肩接踵,陳平安早已將腰間柴刀纏上棉布放進了包裹,不然怕是會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走著走著,兩人便走近了一家首飾鋪子。珠釵發簪,耳環胭脂等小飾品倒是應有盡有,就這麼雜亂的鋪開在一張墊有紅布的桌子上,每個飾品下都清楚地標注了價格。
首飾上各自都嵌有玉石器物,趁著皎皎的月色倒是發出溫和的柔光,讓觀望的小娘子們都有了試戴的想法。陳平安瞅了一眼都是女生的物件,轉頭就要離去,恍惚間眼角瞥見一隻玉簪子,回身拿起來細細打量。李槐倒是看的新鮮,不過也沒說什麼,隻是自顧自地啃著手中的糖葫蘆果。黃庭國當地的糖葫蘆果,在糖衣外還多撒上了一些彩色的糖粉作為點綴,相比起普通的要更加靚麗且甜,李槐倒是對這樣的甜食頗為喜歡,他對吃糖葫蘆有著自己的理解,喜歡先用舌頭舔去外層的糖衣,等糖衣化的差不多的時候,再將一顆殷紅的山楂整個放入嘴中含著,細細品味山楂的酸,這樣糖葫蘆的酸甜就層次分明地讓他嚐了個遍。
等著李槐將一顆山楂放入嘴中時,他發現了陳平安為什麼這麼仔細地端詳著眼前地這根玉簪原因。原來簪子上刻著一個秀字,阮秀的秀。李槐發現了這個小秘密,嘿嘿地壞笑著,這時攤販也正好應付完幾位隻是試戴,卻不肯掏錢的主,轉頭打趣了幾句這個拿著姑娘玩意的少年郎。這讓一向大方的陳平安也有了羞赧的意思,他確認過價格後,沒有還價就將那玉簪連同首飾盒一同小心的放入懷中。
一大一小繼續隨著人流繼續前進著,在兩人的前方,有那豐腴小娘與她那閨閣好友手提花燈緩步而行。那纖細的腰肢在前行間搖曳生姿,真是叫人挪不開眼睛,因此這兩人之後跟著一群有色心沒色膽的單身漢,隻為飽飽眼福。陳平安見此,就拉著李槐從隊伍中移出,打算超過前麵的姑娘繼續前行。就在兩人快步趕上之後,陳平安看到有一雙手向那小娘的渾圓方向伸去。陳平安快走兩步,裝作被人群擁擠的樣子,背後的長劍敲到那鹹豬手主人的肩膀。陳平安見狀趕忙道歉鬧出了動靜,前麵的兩位小娘聽到了後方的嗬斥聲,回頭看了一眼,許是怕麻煩,就快步走開了。那漢子見煮熟的鴨子就這麼飛走了,頓時怒目圓睜,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家夥壞他的好事。看見是一個背劍的少年郎,便大聲叫嚷。
那漢子看到陳平安小小年紀卻背負長劍,嗤笑一聲說道:“小子,身上長劍不錯,拿來,就當你賠禮道歉了。”說罷,就伸手要來搶奪長劍。
陳平安閃身一躲,剛要說話,李槐就嚷道:“不就不小心撞一下嗎,還要當街勒索啊,挺壯的人,撞一下能掉塊肉怎麼的。“
聽到李槐的喊叫,人群漸漸圍了過來,看熱鬧是人的天性之一。眼見著人越來越聚集,那漢子身邊的人說道:”阿福,不要惹事。”說完就快步鑽入人群離開了,那個名為阿福的壯漢也跟隨而去,他不忘撂下一句狠話,“小子算你走運,下次別讓我碰見你。”隨後便追隨著身邊高個的步伐離去了。陳平安鬆了口氣,連忙也是拉著李槐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龍泉郡驪珠洞天,離開了藥鋪後院的趙垚一直坐在村塾旁的石桌旁吐納修煉,同時心中思索著楊老頭的回答。他的修為正在穩步地提升,齊靜春帶他以神念周遊浩然天下,使得他神識內裏異常穩固,根基也十分的紮實。然而終究會有那瓶頸期,某一時刻,趙垚清楚的感知自己與周圍道氣的感應無法再進一步,仿佛一下子就有了溺水窒息的感覺,他趕忙從內視中抽回心神,大口呼氣。
驪珠洞天是三千年前斬龍之人追殺的最後一條真龍困束之所。楊老頭的這句話縈繞在趙垚耳畔。當得知了這樣的一個始末,再去看待尋常的小鎮風水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開始停下修煉的步伐,仔細翻閱齊靜春所留給他的一屋子書籍,而現在他的側重點則在風水堪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