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鷺,朱和兩父女走了。離開的無聲無息,仿佛他們就沒有陪同出過這趟門一般。陳平安倚靠在樹下,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這可能是他這趟護送遊學開始到現在,第一次感到身心俱疲,回想之前的對峙場景,陳平安不禁有些汗毛倒豎。當時的朱鷺,作為一名已有些許拳意傍身的三境武夫,如果她真的痛下殺手,自己是否能夠擋住?勉強擋下的兩拳,使得至今還讓小臂處於酸痛的狀態,更別說朱鷺沒有用她慣用的腿法,那雙筆直有力的小腿,角度刁鑽的斜向上淩空側踢,連那粗如碗口的樹木都能踢出半個坑,就如今自己的體魄,挨不住她的幾下鞭腿。旁邊還站著一個沒出手的五境武夫朱和,要不是對方依舊猶豫,自己怕是就這麼草草結束了這短暫的一生,那這樣之前努力地苟活,苦苦練拳地吊命,也就真的成為了別人茶餘飯後的笑談了,可能沒有人會願意提起自己吧,泥瓶巷的泥腿子,克死父母的天煞孤星。
還有那三道劍氣,陳平安並不想動用劍靈姐姐給予他的最大殺招,存在於氣穴竅府的金黃劍氣,絲如遊龍,看似幽若無力,但卻能被少年隨意調動,一旦祭出,陳平安知道對方必死無疑,他沒有之前在小鎮襲殺仙人的意誌,因為少年的心中能夠分辨出,對方也並非決心對自己下殺手,陳平安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覺。
想到這裏,陳平安長歎了一口氣,他至今沒有太過明白自己有何地方得罪李寶箴,這位素未謀麵的李家二公子,李寶瓶的二哥,要用那誥命夫人的條件來誘惑朱鷺對自己出手,為何對方對自己殺心如此決絕,對他們來說,自己這泥腿子的出身有什麼阻礙到了對方的發展。
陳平安想著,將那斜挎腰間的開路柴刀調整了一下位置,緊了緊綁帶。
幸好現在有了阿良,這位神秘莫測的挎刀劍客,陳平安有一種莫名的親近感覺,或許是因為他和齊先生一樣平易近人,又或許阿良就是陳平安小時候臆想的浪蕩江湖的俠客化身。想著想著,陳平安開始眼皮打架起來,困意使他對於小臂的酸痛感趨於麻木,阿良在身邊讓陳平安覺得偷懶一晚也未嚐不可。
不知何時,李寶瓶湊到了陳平安身旁,愧疚地低著頭,手指纏著衣角打轉,這哪是之前風風火火的小寶瓶,儼然變成了一副做錯事情的小姑娘模樣。
看到這情形,陳平安不免有些心疼起來,想來是李寶瓶認為錯在自己身上,但是他知道一味地安慰是對付不了看似大條,但心思細膩的寶瓶的,更何況無條件的原諒話語,陳平安可說不出,他可不覺得自己是個老好人,哪怕別人都覺得他是,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