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裏的宴會, 是諸多規矩堆架起來的,拘束著人。說是飲酒作樂的地方, 還不如說是祭祀講經一般。

孟桓頃身上前, 替自己調了個還算端正的偷懶姿勢,隨後抬手示意宮娥替自己添酒。

大宴之上,他這一身的朱明衣袍又沉又重, 頭頂的玉冠也壓人得緊, 讓人心煩。他抬眼,目光越過殿前的陛階, 落在自己那位莊嚴的父皇身上, 旋即移開。

父皇年歲漸長, 越來越喜歡熱鬧, 這種宴會日後怕是常有。

孟桓心中的煩躁愈演愈烈, 最終在瞥見琉亭殿外朱欄旁並肩而立的一對男女時, 到達了頂峰。

是林硯和阮清,這兩人….

這不是才賜婚一個月,就到了這種地步?

狗男女。

孟桓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隻覺得幾案上這酒都沒了滋味。宴會上觥籌交錯, 眾人皆是一片和樂。

故而若是有人冷著麵孔, 便格外的引人注目。

他很快就察覺到了殿內唯二的苦悶人, 和他一樣。

那是一個穿紅榴裙的少女, 坐在女眷席中央, 她正蛾眉緊蹙, 氣鼓鼓的像是包了餡的湯圓。

因著她麵上略施粉黛,孟桓打量了好一會才瞧出,那是他老師的女兒, 林家的大姑娘來著。

從前見時, 還是個小丫頭片子,如今都已經出落這麼大了。

他順著林凝素的視線瞧去,很快就發現這小丫頭也在看那對狗男女。

孟桓捏起酒杯,指節

輕敲幾案。

隻怕這小姑娘所愁悶的,和他是同一件…..某種程度上說,他們還真是知己。

早先幾個月,林家大姑娘同阮清不對付的消息,便鬧得滿上都城皆知。這兩個姑娘的性子他都了解一些,一位是十分忍讓,輕易不會與人起衝突。一位嘛….印象中是嬌蠻了點,但也絕不會無緣無故如此。

兩個閨閣小姑娘能有什麼衝突?

父皇給林硯和阮清賜婚的那日,孟桓正在國子學裏,聽林相國解惑。還沒到時辰,便有林府的家丁來報….隱約聽說是林大姑娘在家中鬧了起來。

孟桓心下便了然。

看來這小姑娘是戀慕上自己這便宜兄長了。

倒是有意思。

之後的一切,便有些順理成章的意思了。兩個見不得鴛鴦的人一拍即合,一個遞刀子,一個使絆子,裏應外合,互通消息。

雖然說,一番行動猛如虎,仔細一瞧原地杵。

但也不是完全沒有進展。

孟桓和林凝素大致想了兩個方向,來拆散林硯和阮清的婚約。其一是孟桓做外部努力,提升自己在聖上麵前的地位,讓老皇帝回心轉意,讓林硯沒有被認回的可能。

還有就是抹黑林硯,這一點是瞞著那小丫頭的。要是讓林凝素知道他對寶貝哥哥不利,準得連夜衝到東宮把他撕嘍。

第二便是內部離間。二人仔細觀察過,林硯和阮清….可能是互有情意。若是能給二人間製造些誤會,想來也是個辦

法….

在那二人定親之後的第三個月,一場賞菊宴上,二人的大計總算是緩緩地前進一小步。

南方十八部落沒按照往年的份例進貢鹽鐵和藥草,據說是洪災後難有收成,故而改送來許多爭妍鬥豔的怪花。

奇形怪狀,五顏六色,應有盡有。除了好看之外,實在是百無一用。聖上大手一揮便全賞給了皇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