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沉的天空中,一坨坨烏雲像很久沒洗的被子一樣鋪在天上,自私的享受著唯一的熱量來源。忽然襲來的冷風鞭子似的抽在身上,才舍得挪挪地方,不情願的往邊上靠著,伺機重新霸占那能帶來溫暖的太陽。
枯黃的草地中間,若隱若現一條蜿蜒的小路,周圍被刻意清理出一片空地,燃著一堆半死不活的柴火,卻是這寒冷的流放路上,難得的溫暖時刻。
然而就是這一點點的暖意,也不屬於劉蠻蔓,誰叫他們是被流放的犯人呢!
離火堆最近的當然是押送他們這群犯人的差役了,稍微遠些的是路上被家人打點過的人家。
再遠些的是手裏有些家底的,到了最邊上的,才是他們這些普通的人家。
家裏沒權沒錢,原本一個還算殷實的家庭,被一些大人物殃及了池魚,生活一下子就從地麵掉到了水裏。不僅不能平穩的生活,還得掙紮著不被餓死。
人家從天堂掉進地獄的,好歹享受過了。哪像她劉蠻蔓,一來就到了流放路上,還得個感冒發燒加貧血,走兩步就喘,頭暈眼花身子軟。
從京城出來到現在快一個月了,她都還沒見識過這花花世界,沒搞清楚這是什麼地方,是什麼朝代呢。隻顧著暈暈乎乎趕路,她都害怕自己來個異界一月遊就換地方了,到時候跟人吹牛逼都尷尬。
“蔓兒,蔓兒,你怎麼樣,好點了嗎?”一個略帶沙啞的女聲在劉蠻蔓耳邊響起。
“娘,我沒事。”劉蠻蔓有氣無力地安撫著她的淚包老母親,兩眼呆滯地望著天上霸占著太陽的烏雲,現在的她就像一條木得靈魂的貓咪,拎起一根兒,放下一堆兒。
娘親田氏摸摸劉蠻蔓的額頭,發現還是有些些的低熱,輕輕歎了口氣,轉過身使勁攥了攥拳頭,抬頭望望天,跟邊上靠著相公劉文清休息的兒子笑笑:“姐姐沒事,越兒別擔心。”田氏摸摸兒子消瘦的臉頰,盤算著等下找吃的時趕緊挖些藥材給女兒退燒才好。
這一路上公差一直催著趕路,天寒地凍的不想在路上過年。每次都是稍微吃點東西就啟程了,兩個孩子的腳丫上血泡都是破了又起,起了又破,原本白白嫩嫩肉嘟嘟的小身子,現在隻能看到柴火棍兒樣的胳膊腿,臉上大片的凍瘡和塵土遮住了原本清秀可愛的容顏,新生的頭發也都稻草般枯黃,她這當娘的真是看在眼裏,疼在心上,這是她曾經放在心尖尖的寶貝如今卻落到這般田地……
“哎哎,起來了起來了,那個趕緊自己去找吃的了,別一天天的就指望俺們給你們弄吃的,俺們也不容易,這大老遠的……”差役遠遠地吆喝聲驚醒了還處在混沌中的劉蠻蔓,她費盡的瞥了眼邊上又在偷偷抹眼淚的娘親,戴著枷鎖腳鏈的父親,和蜷縮在父親腳邊流浪狗一樣的弟弟。
劉蠻蔓掙紮著慢慢爬起來,不料卻眼親一黑一下子帶進了一個略帶溫暖的懷抱,眩暈過後,她才看清抱著她的是母親田氏。劉蠻蔓心中一軟,一股暖流竄過心頭。這是她的娘親呢,一路上哭都隻敢偷偷地抹眼淚,身上的厚衣服都給了她和弟弟,瘦小單薄的身子卻要背著走累的弟弟,攙著意識飄忽的她,時不時還要看看戴著沉重枷鎖的父親。如今這幅模樣,誰能想到田氏曾經也是一位風華正茂的小小官太太呢!
說起官太太,劉蠻蔓對於他的便宜爹是怎麼卷進後宮之爭的那是一頭霧水,現在的她沒精力去問,她也覺得沒必要去了解,畢竟結果已經是這樣了。
他們遠離京城,就是有線索也沒辦法找了,更何況後宮之爭這種沒事都能找點事的地方,她真心覺得還是離得越遠越好,畢竟這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她已經看出來她的便宜爹娘都不是那種汲汲營營之輩,對上後宮那種人精,估計被賣了還幫人數錢呢。
思緒萬千,還是先應付好眼下的困境才對。
劉蠻蔓穩穩心神,打起精神對田氏笑笑:“娘,你坐下歇會吧,我去找點吃的,馬上就回來啦。”
田氏不放心的看著劉蠻蔓蒼白的臉色:“蔓兒啊,還是娘去吧,你身體不舒服。”
說罷轉身就要走,劉蠻蔓趕忙拉著田氏的衣袖,安撫的笑道,“娘,你去看看小弟吧,他這一路都沒怎麼說話,本來就內向了,再不跟人溝通,遲早要憋出病的。還有爹爹包手腳的布也得換了,越往西風沙越大,仔細沾了灰塵感染了。”
說完不再等田氏的回應,劉蠻蔓略帶慌張的蹣跚而去,她畢竟不是原裝的,虧得從京城出來就身體不舒服,得以減少跟家人的說話,不然肯定露餡兒。
她從原主那接收的回憶,不知道是身體不舒服的原因,還是怎麼的,所有的記憶都是模模糊糊的。她不敢跟家人多說話,多接觸。即便以後避不開,最起碼能多拖延一段時間,等她身體好點了,也能隨機應對,現在的她真的沒那個精力去找借口。
劉蠻蔓慌不擇路的走了會,回頭看看沒什麼人往這個方向來,她終於跌坐在地上,長長的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