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妖精(4)(1 / 3)

11.

事情還是沒有半點頭緒。母親寄來的血書,彌漫著不祥的氣息,但白樹國無心去擔憂那邊發生了什麼……就算真的是最糟糕的事態,他也需要盡快解決變身,參加科考,他的人生已經搭在了這件事上,科考失敗就會失去一切。

然而變鼠的症狀更加嚴重,他幾乎不能發出人的聲音,手指也快無法抓握了。

他整日待在墨人的草廬裏,努力學習墨人教他的功法。雖然這次調查沒有確切結論,但墨人似乎已經心裏有數,為他製定了恢複的計劃。

然而頭腦也開始鼠化,他原本引以為豪的記憶力,思考能力,都變得十分可憐,要付出十倍甚至百倍的努力,才能做到原本輕易做到的事。

即便如此,他的堅韌和執著依然沒有改變,就這樣艱難地邁入一個全新的領域。

“樹國,我教你的這‘無相’之術,雖然不能如此短時間就學會,但通過它暫時變化為人,這十來天應該是夠的。”

墨人如是說。

聶小小經常來這邊看望白樹國,也許是出於歉意,她對白樹國日漸可怕的樣子,並無畏懼之情,反而無微不至的關心,照顧他。白樹國或是因為逐漸獸化,又或是習慣了聶小小的存在,竟然也不再恐懼和她親近,甚至生出一絲感動和溫暖來。

就這樣,科考的日子逐漸近了,白樹國的功法修煉,也到了最後的階段。在墨人的建議下,他決定閉關。

12.

閉關之前,白樹國的身體已經縮小了很多。對於人類來說,有點太小了,而對於老鼠來說,又太大。

聶小小一反常態地把他摟在了懷裏,白樹國感到安心,但並沒有什麼男女之情湧現,他知道自己現在隻是一隻動物。那女孩為他唱歌,與青樓中不同,她的歌聲此時聽來多麼悅耳啊,像很小的時候聽過母親的歌唱。

他沒有去問,聶小小為何流落青樓,墨人又如何隱居於此,他們曾經有怎樣的故事,又怎樣接觸了怪力亂神,聶小小也並沒有跟他提過。

他想,等變回了人,再向她去問吧。

他看著聶小小隱約不安的眼睛,眼睛綠油油的,但不像初次相見那樣狡黠。她好像白色的狐狸,但現在是好狐狸,不是壞狐狸,他喜歡這樣的聶小小。

等變回了人,再去告訴她吧。

13.

聶小小與白樹國約好,在科考前一天晚上出關,她會為他舉辦複生的宴會,為他預祝考試順利,為他緩解已經僵化的朋友關係,讓他在姐妹麵前抬起頭來。她抱著小小的白樹國,那個怪物,她溫柔的在他耳邊說著多麼美好的一切,白樹國記在心中,答應了她。

閉關,然後重回人類。

14.

墨人知道自己是如何淪落至此的,因為無論是“無相”還是“大泯”,都是本朝禁止研究的東西。

十多年前,聶家還是京城中相當富庶的人家,聶小小的父親官至從四品。然而她母親,也就是墨人的姐姐的死亡,改變了一切。身為神秘研究者,在逃通緝犯的墨人,受到了聶大官人的邀請,請他協助自己,複活妻子。

墨人的確了解過,“大泯”一係的法術,可以實現起死回生,但他並無萬全的把握,畢竟生死的權柄,不可輕戲。然而聶大官人情真意切,讓他頗為感動,何況他對姐姐的逝去也無法接受,所以便配合了。

這一配合,直接導致了聶家的滅亡。聖上以“勾結邪教”的名義,抓捕了聶家上下三百口人,聶大官人及成年眷屬全部處死,家人作猢猻散,隻留下年幼的聶小小無人收養。

墨人因為常年在逃,頗有應對抓捕的經驗,竟然隱居躲避了過去,至今未被發現。他利用江湖上的地位,保護了聶小小,將她送去青樓當一名歌妓,這在當時已經是最好的選擇。

時間就這樣痛苦地流逝著,墨人時刻沒有忘記,自己是個離經叛道的罪人。

他也沒有忘記,朝廷究竟是多麼可怕的存在。

如履薄冰,然而薄冰真的足以支撐他的腳步嗎?

當紅日憑空消失,滿天星辰無端閃爍,淒涼的鍾聲回蕩寰宇,墨人知道,皇天的懲罰即將降下。

因他而聚集的流民,跪坐在他的木屋前,等待最後的指示。

“墨老大,我們都是你救下來的,我們的命都是你的。你盡管吩咐我們吧!”

一呼百應。

墨人心想,自己能有這等擁護,恐怕已經觸碰了飛鍾的權弦。他這次或許是非死不可了,但這幫擁護者呢?雖說他們願意犧牲,但他怎麼忍心看著他們送命?

墨人一向是個廣博無私的人。

可是要說私心,他也是有的。

他歎了口氣。或許是因為太陽消失的緣故,極端的酷寒,很快就籠罩了京城。天空降下雪片,墨人的毛羽在風雪中顫動。他的臉龐堅毅而冷峻,像一塊白色的冰,但眼神卻像一泓春天的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