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熱的晌午，斜陽落入教室。風熱，直吹得人心浮氣躁，又昏昏入睡。
“氯氣，是一種有毒氣體。常溫下呈黃綠色、有刺激性，能溶於水，比空氣重，易液化。”化學老師拿著卷子，聲音嘶啞的一遍遍重複。
周宜靜握著筆，認真看著卷子。
教室門口忽而傳來敲門聲，班主任探出頭：“侯老師，有事找下周宜靜。”
哢！
她按下自動鉛筆，筆芯斷了。在幹淨的化學試卷上，落下一個灰黑色的點。
長長的睫毛，隨著老師的話語，微微輕顫。
她抬頭，見化學侯老師點頭。便放下自動鉛筆，低著頭出座位，極力縮小存在感。
隻是同學們行著注目禮，那無處不在的目光，讓人惶恐。直到教室的門關上，阻攔了一切的視線，才呼出口氣。
走道裏，貼牆罰站的短發少女，正嚼著口香糖，吹了個泡泡。
兩人目光相觸，周宜靜肩膀僵硬了下，低頭，輕顫。
“周小野，你給我老實待著。”
班主任怒瞪了她一眼，又換成和風細雨的溫柔，拍了拍周宜靜的肩膀：“宜靜啊，給你講個事。你媽媽中毒送醫院……”
周宜靜怔怔看著班主任，似乎呆愣住了。那句話，令她無從反應。
班主任見狀，急撫慰道：“人沒事，家裏人打電話，喊你回一趟家。你別太擔心了！”
“噗！”
泡泡在安靜的空隙，破裂。
怔怔的周宜靜，似乎嚇了一跳，被這一聲輕響喚回神。她眨了眨眼，眼眶裏盈滿了淚水。抬頭時，眼睛裏濕漉漉的，淚珠在眼眶要落不落。她問：“我現在可以走嗎？”
班主任對上周宜靜烏黑的眼睛，歎了口氣，安撫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去吧。”
周宜靜進了教室，看著黑板上的氯氣反應公式，呆愣了幾秒。匆匆地收拾了東西。
玻璃窗外，她們又看了一眼。
周宜靜忙低下頭，背著書包出了教室，路過走道，已然沒了周野草那人。
班主任大概領著周小野進了教務處。
她鬱鬱地歎了口氣，抓住書包帶子，出了校門。
這幾個月，家裏事情就沒斷過。周宜靜想過，忍忍就好，隻是許多事情不是以個人的意誌為轉移。
家裏人進了十來次醫院。像被死神定點瞄靶了一樣。
她快撐不住了。
工作日，路上沒什麼人。她走向車站台，機械地坐在椅子上。
車開到了她麵前。
她麻木地起身，快上車的時候，才發覺落下書包，又匆匆拐回去套公交卡。慌亂中，車就在眼前，直接開走了。
望著車尾，遲遲不落的眼淚，突兀掉落。世界在氤氳中，變成了一團團看不清的霧。
一切都成黑白，不斷坍塌。
周宜靜蹲在地上，縮著肩，似乎小幅度地抖動。
不想，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你還好嗎？”
依稀聽到頭頂傳來沉重的歎息，歎得她的心像是浸泡了水的海綿，沉甸甸的。
“姐姐，我帶你離開這。”
“離開這？去哪？”
那個聲音沉默了。
周宜靜仰頭，擦拭掉眼淚。說話的人正是剛才被罰站的周小野。她露出可愛的微笑：“我沒事，隻是有些難過。你總要給我一個安靜私密的空間，讓我把多餘的情緒悄悄消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