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是?”
在熊熊烈火的燃燒之下,一縷青煙從焚化爐裏飄出來,盤旋在一個老者和一個小女孩頭頂。
待大火燒盡,老者把灰燼收集到簡陋的盒子裏麵,摘掉手套,皺著眉頭遞給小女孩,不耐煩地說:“小叫花子,帶上你這背時哥哥,趕緊離開這裏!”
“哥……”
小女孩接過盒子,清澈見底的眼睛淚流不止,淚珠落在骨灰盒上,仿佛一顆顆從銀河墜落的星星,想要敲開這一座隔絕生死的“大山”。
“要哭滾回家去哭!”
老者把工作服往桌子上一扔,抓起小女孩寬大的滿是補丁的校服半拖半拽,推搡到殯儀館外麵,迅速關上大門,就像躲瘟神似的。
“啊!”
門內的老者忽然驚叫一聲,隨後就倒在了業務大廳不省人事,好像看到了什麼極為恐怖的畫麵。
就在這個時候,焚化室的那縷青煙飄了出來,縈繞在小女孩的周圍。
“霜霜。”
青煙閃爍,若隱若現,化作一個穿著灰色廠服,蓬頭垢麵的青年。
雖然隻能看清邋遢的上半身,形象卻是那麼逼真,青絲上零散的風屑,黯淡無光的皮膚密密麻麻全是大小不一的痘痘,就連彎彎扭扭的胡子都在東張西望。
“霜霜?”
見小女孩沒有回應,它又輕輕地喚了一聲,飄到小女孩的麵前。
它伸出手,想要撫摸小女孩的麵龐,卻撲了個空。
一陣和煦的微風吹過,小女孩似乎有所感應,她微微一愣,停下腳步,靜靜地望著遠方,也不說話。
隻是把懷裏的盒子的抱得更緊了。
那雙眼睛還是那樣清澈,隻是比起往日,少了幾分靈氣。
“哥……我們,回家。”
在這一刻,小女孩終於意識到,她的哥哥永遠也回不來了。
她在這個世界上從此再無親人,再無人可依靠。
“青年”不停地對小女孩揮手,歇斯底裏地呼喊著,可是遲遲沒有回應。
它追上小女孩,本想依附在骨灰盒上,一根鐵鏈卻不合時宜地穿透它陰氣所化的身體,脖頸上也被套上了枷鎖。
“王五,找到你了!”
兩個穿著西服的紙人赫然出現在“青年”麵前,雖然身體被穿透,但是它感覺不到任何疼痛,隻是行動受到了限製。
眼前這兩個紙人一高一矮,一黑一白,雖然西裝革履,但是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邪氣,腳尖離地,看不清相貌。
在身體被穿透的那一瞬間,王五感覺天地失色,意識模糊,記憶混亂不堪,仿佛成了一樁提線木偶,他最後癡癡地望了一眼漸行漸遠的小女孩,便被兩個紙人強行分離。
兩個紙人牽引著王五穿梭於時間的盡頭,路過本地大大小小的廟宇數十座,把生前的走過的路都重新再走上一遭,路的盡頭霧氣環繞,暗無天日,走近一看,竟是幽冥殿。
兩個紙人不約而同掏出令牌,祭在大門兩側。
大門敞開,一排排骷顱形狀的綠色火焰亮起,首先看到的就是十二個千奇百怪的東西,它們或獸首人身,或人首獸身,無限接近於人,卻差之毫厘,最熟悉的便是牛頭馬麵這二位了。
“二位元帥辛苦了,閻君已經等待許久。”
牛頭馬麵一個持降魔杖,一個持拍耙木,威風凜凜,主動和身後的其餘十位手持武器的同僚讓出一條路來。
“閻君,亡魂王五帶到。”
見大殿之上沒有回應,兩個紙人便撤去鐵鏈,退到大殿兩旁。
殿內散發出來的特殊的陰冷氣息使得王五意識逐漸恢複,他跪在大殿正中央,無論如何也抬不起頭。
“利州朝天人氏王五,生於辛巳,卒於癸卯,陽壽二十二年。”
“生前行大小善事共一千九百九十件,作大小惡事……嗯?”
“這怎麼可能?”
在判官的操作下,一塊類似於顯示屏的東西出現在眾鬼吏麵前,王五在陽世的履曆一頁一頁翻動。
當它們看到王五作惡次數為零的時候,目瞪口呆,齊刷刷看向這縷本不起眼的亡魂,不可思議地打量起來。
“閻君,這……”
判官寧可相信是生死簿出現了問題,也不會認為王五這個不修邊幅的亡魂生前沒有做過一件惡事。
雖然凡間有句話叫做“人不可貌相”,但是眼前這個亡魂,連靈魂體都這麼不堪,生前那得有多邋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