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盛夏,天氣燥熱,午後尤為煩悶,角落裏縈著蟲鳴,兩廣總督府沉浸在靡靡昏睡之中,可這燥熱和沉悶,被府院深處傳來的一聲尖銳喊聲打破了。
“不好了,小姐自殺了!”
騷/動,慌亂,連角落裏的蟲子也蠢蠢欲動了,雜亂的腳步聲之後,丫頭婆子一下子湧了出來,好像沒頭的蒼蠅一樣亂撞著。
“聽見喊聲了嗎?”丫頭婆子都豎著耳朵聽著,卻沒了喊聲。
“沒有啊,春紅出來了,我就跟著出來了。”
“一定是聽錯了。”婆子瞪著眼睛,這府裏的小姐可是總督大人的掌上明珠,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全府上下對小姐的疼愛和寵溺程度到了讓人撼指的地步。
“一定是最近被小姐鬧騰的,精神恍惚了,都散了吧。”婆子將大家都驅散了,庭院裏又恢複了剛才的沉靜。
繡房的門口,挽著兩個環髻的丫頭七巧探頭向外看著,她撓了一下腦袋,奇怪地自言自語著。
“怎麼不見人來呢?”
床榻上,石雪萊直板地躺著,脖子上還纏著一段白綾,她緊張地喘息了幾下,睜開一隻眼看著房梁上懸掛著的半截白綾,裝死也不是第一次了,她也不想如此驚嚇了家人,可婚期在即,她別無選擇。
說來重生到自己的前世,已有十五個春秋了。
從當奶娃娃那天開始,雪萊就知曉不久的將來,自己會死在和夫君六貝勒的大婚之夜,那夜六貝勒指使幾個男子闖入婚房,將她羞辱,而後勒死,還無恥地對外揚言,說新娘婚前早已失潔,以達到誣陷父親兩廣總督石景凡欺君犯上的目的,隨後父親會被削去官職,發配邊疆。
她夜夜夢見自己血糊糊地躺在婚床上,長眠不起,怎能甘心,如今自己已年滿十五歲,曆史就要重演了,她這樣胡鬧,無非就是希望父親回心轉意。
可這樣脖子纏著白綾躺了好一會兒也不見人來,倒是七巧跑回了床前。
“小姐,怎麼沒人來啊?是不是大家都不信了,我看,這次還是算了吧,天這麼熱,我給小姐扇扇子,涼快涼快,咱們不玩了。”
“你喊得那麼小聲,誰能聽見?”雪萊伸出手,狠狠地掐了七巧的大腿一下,這個笨丫頭,隻喊一聲就不喊了,哪裏有緊迫感,七巧吃痛,立刻發出了殺豬一樣的聲音。
“小姐,疼!”
“不是讓你喊疼,喊小姐自殺。”
雪萊狠狠瞪了七巧一眼,說她這樣不緊不慢地誰能相信?七巧吞咽了一下口水,點點頭,提著裙子衝了出去,呼天搶地地喊著小姐自殺了,還帶著哭聲,戲份做足了。
雪萊這才滿意地閉上了眼睛,這次她爹一定會妥協的,什麼皇上賜婚,什麼六貝勒,統統讓他們見鬼去,這次不能白活,她一定要改了自己的命。
門外,石夫人第一個衝了進來,一看房梁上的白綾,床上躺著不動的女兒,腿一軟,坐在地上起不來了。
“雪萊,你要了娘的命了。”石夫人捂著臉痛哭著。
雪萊聽著娘的哭聲,差點從床上坐起來,她想騙的不是她娘,而是她爹,可每次她娘都這麼配合,次次當真,讓她心裏怎能好受。
紛亂的腳步聲之後,七個哥哥進來了,就剩下她爹兩廣總督大人還不見影子,最近總督大人為了珠江口海盜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聽說一個叫張少棠的年輕海盜頭子驍勇善戰,帶領眾海盜所向披靡,讓清兵戰船吃了不少虧,雪萊本不該在這個時候給她爹添亂的,可婚事逼近,她實在無奈,才出此下策。
“老爺回來了。”七巧跑了進來,興衝衝地稟報著。
雪萊眯眼瞥著,這死丫頭的表情**自殺的樣子,倒好像過年分紅包一樣高興,好在大家都盯著白綾歎息,忽略了七巧這副模樣了。
一聲沉重的腳步聲之後,涼風嗖來,兩廣總督大人舉步走了進來,他眉宇緊鎖,臉色難看,想是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也著急了。
“雪萊又怎麼了?”父親石景凡的聲音在漸漸靠近,眸光盯著女兒的臉,眼皮,還有脖子上的半截白綾,不覺驟起了眉頭。
“都是你不好,雪萊不願意嫁給六貝勒,你非逼她,現在她上吊了,我可怎麼辦?石景凡,我要你還雪萊給我。”石夫人撲了過來,捶打著丈夫的腿,盼女兒,盼女兒,好不容易盼到了,這都十五歲了,竟然就這麼死了。,
兩廣總督大人任由夫人捶著他的腿,手指伸向了女兒的鼻孔。
雪萊感覺有手指探了過來,立刻閉氣,心竟然跳得厲害,父親武功高強,不會覺察出了什麼吧?少頃,手指從她的鼻孔上移開了,接著脖子上一涼,白綾被拿走了,隨後傳來了父親憤怒的聲音。
“雕蟲小技,喜歡躺著,就讓她躺著,誰也不準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