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還沒等到天亮,火堆就先熄滅,冷空氣無情地持續往洞內灌著,可一點兒也不顧及孩子們的貪睡習性,禾一和小小很快就被凍醒,也不再續上火焰,隻是點上一束火把,就牽著黑子,摸黑出了洞穴。
不過還好,火把熄滅後,太陽也探出了頭來,小小看著那條熟悉的小路,好像之前所發生的一切隻是在做夢,隻要這條路走到頭,日子又會回歸正常,爺爺奶奶還會在家裏給她做著她最愛的拔絲地瓜……
這種自我欺騙的幻想,禾一也有過,但小小的念頭,能保持到現在,其實是有幾分少年的“添油加醋”的。
可事實是殘酷無比的,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沿路的殘碎屍體,隔三差五地提醒著她……
時至晨末,他們已到城口,如占冬那般,這兒也是一片死寂,甚至更為殘忍,由於沒人及時處理,有的屍體已經腐爛發臭,令人作嘔的死亡味道,像是一隻鑽入心髒的無形之手,不分輕重地揭開受害者親屬剛剛結痂的傷疤,疼痛至極!
是一派人間地獄,蠅蟲天堂的對立景象!
自“四鎮慘案”發生後,幸存者的哭泣在這片土地上已經是“家常便飯”,小小大概猜到了親人的下場,以不斷啜泣的方式,表達了自己不願前行的意願,也不想再看到了,不想再受傷了……
禾一對其置若罔聞,隻是把女孩抱到馬背上,就自顧自地牽著黑子,往鎮裏走去……
入城後,氣味越來越重,場麵也越來越讓人難以接受,藍人是第一施暴者,掏走了“大夜鎮”的全部內髒,碾碎了他們的部分頭顱。
北方特有的耐寒長毛蛆蟲排第二,密密麻麻地交織在屍體上,盡情蠕動狂歡,蠶食剩肉,要是它們的嘴能再大些,那薄如蟬翼的身體,一定容納不下如巨象般大的貪心,遲早被這“饕餮盛宴”給撐爆!
孵化出的飛毛蠅,在上空繞來繞去,這向來是不挑剔的肮髒貨,可能是含著“金湯匙”出生,“吃穿不愁”,所以就對品質有了要求,在挑選著一塊最佳部位……
即便禾一已經經曆過相似的一遭,但他也未能因此適應這種腥臭,是邊走邊作嘔,也不提起領口遮掩口鼻,隻不過這些死者中並無他的相識,他就可以稍微好過一些,倒不至於把占冬的淚,又灑落在此處。
大夜鎮比占冬小,隻有一條主幹道,幾乎所有居民都住在主道兩旁,不用小小指路,他隻要牽著黑子往前走,觀察小小的悲痛反應程度,就可以大概確定她親人的住址……
等他們走到大路的後半截,一座小屋前,一對爬滿蛆蟲的老人屍體,讓小小淚如雨下,嚎啕大哭,不用猜,這就是她的爺爺奶奶……
兩位老人一前一後地,麵部朝下,倒在地上,短發死者頭顱已碎,前胸貫穿傷口比後背略大;長發死者頭顱完好,有摔破跡象,後背貫穿傷口比前胸大……
禾一推斷,這應該是奶奶看到爺爺慘狀後,急忙跑出,摔倒在地,然後才被藍人從背後掏走了內髒……
禾一走了過去,少年背影也是殘酷,他將其翻過身來,女性死者的麵容還是未能幸免於難,蛆蟲已經啃食了其半塊臉部,剩下的半塊,雖然腐爛有膿,但小小也能分辨她的身份……
小小從馬背上摔下,磕破了掌心和膝蓋,連滾帶爬地來到爺爺奶奶麵前,哭著喊著‘爺爺奶奶’,一遍又一遍,就怕成了最後一遍,是怎麼都喊不夠……
禾一在屋子前挖著坑,雙眼神魂遊離,說著:“哥哥我呀,有一個特別會講故事的老爸,一個到處幫人治病的老媽,一個總是會把好吃的留給我的老姐,可有一天,一些不知道從哪兒來的藍色怪物,把他們全部從我身邊奪走了,怪物很殘忍,他們很痛苦,我也很痛苦,痛苦到快要活不下去了……”
“小小呀,哥哥其實早就想死了,想去找爸爸媽媽和姐姐,可這樣,就沒人幫他們報仇,不明不白地,是死地糊塗,總覺得對不起他們,總要做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