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曆804年,初冬。
清水北大陸,長天國東北境,永凍線以北的大公牆東部,放逐之地內。
那個名叫占冬的放逐小鎮,像往年一樣,在鵝毛大雪亂舞的時節裏,顫顫巍巍地追逐著久盼難至的春日。
少年禾一亦如往常那般。
坐在城口路盡頭附近的一塊巨岩上思考著,任憑淩冽的涼風隨意吹撥他及肩的長發,老舊粗布襖子遮掩的身體也蜷作一團,但濃密眉毛下的清澈雙眼,卻好似泛著微光,很有青春英氣,癡迷地望向南方,望向自己的內心……
據說南方的世界與他們這兒大有不同,雖然沒有書本記載,但他來自南方的父親,時常會給他講述那些“天方夜譚”的南方故事。
“大公牆那邊,原來還有那樣一片天地呢。”禾一時常想象著。
他對這些新奇的事物心馳神往。
以致於禾一早早地遠離與同齡人間的嬉戲打鬧,每天翹首以盼著跟父親外出砍柴、打獵,雖然這活兒很累,但他心裏非常滿足。
就在思想馳騁天地間。
一隻稍顯粗糙,又柔情似水的手,輕撫了禾一的腦袋,打斷了他對南方世界的想象。
禾一抬頭一看,一位亭亭玉立,穿著樸素的妙齡女子,一臉苦惱地指向,不遠處的空地上嬉戲打鬧著的少年們,她是禾一親姐“禾月”,然後說道:“你呀,別總自己呆著,多跟小夥伴兒玩玩去……”
禾一歪頭躲閃,一臉嫌棄地看著他姐:“切,小屁孩的兒戲罷了……還有啊,我親姐啊!早說了,我都多大了……讓別人看到多丟臉啊……”
說罷,少年眉眼間的英氣全無,反而賊眉鼠眼地向四周鬼鬼祟祟張望,慶幸沒人看到剛才那幕。
柔情女子看到他那副人小鬼大的模樣,一臉無奈地笑了起來。
“笑啥啊!坐。”禾一屁股往石頭邊上挪了挪,給姐姐騰出了一點空地。
等她坐下後,少年眼裏又好像泛起了微光,雙手撐著石麵,壓在腿下,開始滿臉興奮地分享了起來,幾天前,他同父親深入森林的一件趣事:“姐,你知道嗎,上周我發現了一頭小翻山羊,咱爸說,至少還有另外兩頭大的,要是能捉住它們,就可以給你和媽媽換一件新袍子了……”
禾月看了看男孩身上也滿是補丁的舊襖,麵露欣慰地剛想說些什麼。
禾一立馬又悄悄湊到她耳旁,小聲接上:“老爸還說,在很遠很遠的南方,有一個地方很熱,從不下雪,那裏的人們隻穿著幾片葉子,你說他們不冷嗎?老爸還說,那些人生猛,打起架來一點兒也不含糊,因為他們有的人會騎著老虎大象……”
“唔……大象是什麼呀?老爸說它們的耳朵比蒲扇還大……蒲扇又是什麼呀……到底有多大呢?”少年坐正了回來,身子左右搖晃著,長發隨風亂舞,但也影響不了他的無限遐想。
禾月若有所思地歪頭看著弟弟,眼神裏的一汪“柔情”並不平靜,像是被放逐之地的不安之風拂麵而過,吹動了起來,直泛漣漪。
禾家長女早都知道,這就是弟弟早早地脫離同齡人的原因,他的思想和意識,早已被父親的那些經曆,引入到了另一個新奇的世界,樂此不疲。
隻是她一直擔心著,這些有趣的故事,會不會給他們一家埋下禍根,要知道,父親常與禾一說的那些,比如關於牆外的事兒,也就是南方的事兒,在放逐之地內,是被看守大公牆的牧邊人,嚴令禁止的……
不過她還是小看了父親一向把握得很好的度,至少這麼多年來,事實證明,他們一家不僅平平安安,“小男子漢”也變得越來越能為家庭承擔更多的責任了,促使男孩飛速成長,這些故事和經曆都發揮了不小的作用。
禾一的父親來到占冬之前,在牆的另一邊,長年過著軍旅生活,天南地北,見識很廣,腦袋裏自然存儲了不少有趣的故事。
而其中那些男孩子最感興趣的,多半是需要“刀光劍影“的契機,或者是某些來自“運動智慧”的啟發,簡單來說,就是要有熱血男兒鬥天鬥地的環境,才能讓他滔滔不絕地脫口而出。
所以,野外的森林,不僅是禾一父親大展拳腳,讓全家飽餐一頓的“後廚”,更是他憑借早些年在南方的所見所聞,以及自己對相關事件的看法和評論,來“傳教”禾一思想和三觀的“聖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