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1 / 1)

那是我第一次遇到她,紮著粗辮子,鼻子高挺冒著細汗,一雙大大的眼睛清澈明亮,有些黑,有些瘦。

她背著一筐豬草走在路上,外婆停下她的三蹦子讓她坐到後麵去,她有些尷尬,沒說話坐到了後麵,還喘著氣,太陽已經快被山川吞沒,鄉下的夏天,傍晚是帶有涼意的。

我悄悄的回頭瞧著姑娘的模樣,她低著頭,呆呆的看著那筐豬草,額頭冒出汗珠。

她抬頭剛好撞上我的目光,迅速低下頭說:“謝謝外婆”

外婆:“怎麼跑這麼遠來割豬草啊,我說思雲啊都說了上我田裏割去,非得跑這麼遠,給自己累夠嗆”

她玩弄著衣袖:“沒事的”

外婆:“什麼沒事,你看看,天都快黑了,你要運氣不好沒遇上我,怎麼也得天黑才能到家,外婆又不養豬,聽話,上我田裏割”

她點點頭,沒有搭話

外婆:“哦對,這我孫女,放暑假從城裏下來的,今天就是過去接她”

她抬頭看看我,又低下頭去。

我:“你好,我叫程勉歸程的程,勉勵的勉”

夕陽的餘光撒在她身上,姑娘尷尬的看著我,眼神躲閃:“你好,我叫付思雲,付出的付,思念的思,白雲的雲”

我在心裏默默念了好幾遍她的名字,外婆講著我小時候調皮搗蛋被揍的事情,笑得合不攏嘴。

人生有轉折點,也許不多,但也應該感謝恩賜並慎重選擇。

外婆說,城市是悶熱,是孤獨,在城市分不清四季變化,而鄉下是人心最安處,四季都在眼裏,冷暖交替,能夠看到風的顏色。

自我有記憶,外婆就在我家,外公早已不在人間,爺爺奶奶和叔叔一家住在更遙遠的城市裏。隻有在過年時我才會看到爺爺奶奶。

爸爸媽媽很忙,好在外婆在,我總能吃上熱騰騰的飯,我的整個童年似乎隻有外婆和一隻叫小米粥的狗狗。外婆對我的愛,不比爸爸媽媽的少。

那年我十二歲,媽媽突然決定辭職,我想她已然注意到我的成長,她開始關注我在學校的表現。自此,我的生活軌跡開始變化。

外婆總是在陽台上眺望,不知道看什麼,天還沒有亮,她就起來在客廳走動,小米粥總是睡覺,都懶得翻身。

終有一天,小米粥消失不見,我哭著巴不得把家翻個底朝天,媽媽也上了陽台去找,良久,看到外婆抱著已經僵硬的小米粥進來。

我第一次真正意義明白什麼叫死亡,死亡就是訣別,冷冷的,是一股莫可名狀的苦痛,是不可置信的恍惚感,而後是無盡的思念和遺憾。

外婆說,她的人生迎來了新的轉折點,她說我應該學著長大了。所以,在某天放學之後外婆便離開了,媽媽說,因為我已經長大了,外婆很想回家,所以讓外婆回家了。

那段時間,我一度不敢相信外婆會離開我,想到小米粥,我又會對外婆的境況加以揣測,好在後來外婆買了手機,我終於能通過媽媽的手機又能在某種意義上和外婆重逢。

再後來,朋友的陪伴,使我很多時候都能忘記外婆和小米粥,時間來到再後來,念了高中,學習的壓力和繁忙讓我不得不冷落外婆,我想那段時間,外婆肯定覺得我快忘了她了。

三年可長可短,雨下得淅淅瀝瀝,三年的高中生涯以一句“考試結束,請考生立即停筆,若有考生繼續作答……”結束。

考試結束,我人生的轉折點也來臨。

我終於實現一直以來去找外婆的願望,擺脫各種補習班,在媽媽眼皮底下拖上行李箱,迫不及待地出門,坐上火車,又坐上大巴車,最後終於見到外婆,坐上了外婆的三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