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度過了窒息如同空氣被封存在一個從不被人打開的罐子裏一般的第十五個年頭後，我發誓，一定要在嶄新的高中裏，不再節省顏料，而是盡可能地去塗抹——正在喝的奶茶也好，胡言亂語也好，什麼都好，我要盡情塗鴉。不顧一切。對一直膽怯好似鼴鼠一般縮在地底生活的我，要說再見了。是的，舊的翎遲在我吃掉最後一顆珍珠後，就會死。我嚼著最後的軟糯，目光搜索著離我最近的垃圾桶。目測一下，離我大概三米遠，因為是大開口，感覺投個三分不成問題。於是我自信地抬高手臂，做出玉米投手的標準動作，在空中比劃兩下就扔出去的瞬間，一個身影快速經過這條拋物線。完了。果然，好巧不巧他的肩膀接住了我的球，哦不——一個空的奶茶杯。
對不起，內心預演了十遍道歉的語氣和表情，但在我邁出下一步的時候通通清空。首先，是他不長眼非要往那過，其次，空的杯子而已，不存在撒漏什麼到他身上，最後，他人都跑沒影了，就在我低頭默念的時候，再次抬頭隻看見地上的剛還在我手裏的空杯子而已。雖然他在我也不會道歉——我說了，舊的翎遲已經死了，何況當事人都跑了，道歉就更不必了。走到杯子旁邊彎腰要撿，卻在碰到杯子的一刹那，收回了手。它在落地的那一刻已經不屬於我了，它是垃圾，就像過去的我，有什麼必要撿呢？自然有撿垃圾的人去做。於是我走到路邊，攔了一輛的士坐了進去。“風華紫苑。”車緩緩開動，我盯著窗外黑紫色的夜空，今晚大概能睡個好覺了。真好。
車停在我熟悉的小區門口，這安保很嚴，一般車是不讓進的，我拿出手機正準備支付車費時才像做夢一樣驚醒。我並沒有開通網銀！我怎麼敢的？但很快我就冷靜下來，撥通一個電話，那端傳來一個冷淡的聲音。說著“稍等。”我知道這就夠了。接下來，我和司機都在等待，司機什麼心情我不知道，見他東張西望的樣子，似乎對這裏很好奇。他大概是第一次來這，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和他一樣。我盯著我住的那棟大樓的方向，直到一個身影從一座花園後出現。他緩緩走來，像散步似的，我和他的視線在距離我能看清他的眼睛的五米處交彙了。其他時候他對我來說隻是個點——移動標誌。他付了錢，我下車。比起走在他前麵我更喜歡走在後麵，他對此不甚在意。連我為何會打車而不是坐公交回來，或者為什麼沒錢還敢打車，這種事他似乎毫無興趣。對了，他天生就是這麼冷淡，大概出生時也隻會冷笑吧。哈哈，想到這裏我笑出聲。他依舊毫不理會。進電梯的時候，一個陌生女人在門即將關上前衝了進來，我不討厭她的莽撞，隻是在她衝進來時，她背包的一條長肩帶正好甩到我手背上，那一瞬間我討厭她，但很快這種討厭就消散了。尤其是注意到她時不時盯著他瞧，她或許以為這種小動作不會引人注意。但電梯廣告從不會有人看，難不成她正好特別閑嗎。很快數字到了32，我心情愉悅地說了聲“到了。”不是為了讓誰聽到，隻因為我正好想說出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