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行走在安靜的轎巷裏,武青玦怕自己一身狼狽出去會惹來初雪的追問和旁人的注目,尋思著先回自己的宿舍小院換身衣服,雖然她大部分行李都被初雪收拾走了,但宿舍小院裏的東西是一定不會全打包完的,大戶人家的別院裏,像衣服鞋襪這些尋常物品,就算主人沒去住,衣櫃裏也一定要備著,何況除了皇長女府,她呆在這小宿舍的日子可比哪處別院都多。
可惜她腳底的油抹得不夠,眼見著已經出了轎巷,還是被二皇女的侍衛追上來給攔截住了:“青玦貴女,我家主子請您去院長大人處一敘。”
敘?有什麼好敘?不就是想盤查是誰砸了她的轎子!真不知道這位皇姨做了什麼好事,令自己的兒子不滿到要砸她的官轎泄憤?武青玦覺得煩,忍不住在心裏腹誹一番,隨即怔了怔,為何自己下意識裏會認為是二皇女做了什麼事,而不是武青瑁挑事?她素來對武青瑁沒什麼好感,若是往常,不管三七二十一她一定會認定是武青瑁惹事生非,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卻直覺地不以為是他,真奇怪,是因為之前看到他那滄涼絕望的目光,以至對他有了一絲不同以往的看法麼?
然而他是為何這般,到底與她沒有什麼關係。對二皇女的傳喚,她心裏縱使不願意去,也不得不聽召。二皇女手下的人手腳倒也利索,隻是這半會兒功夫,那毀壞的官轎卻已經不知道抬到哪裏去藏著了,便是那一地的碎玻璃碴子,也清掃得幹幹淨淨。可是她本人卻並未等在轎巷裏,她的人把武青玦領到程太傅的辦公院,一進院子,便見二皇女的四個轎夫魂不附體地跪在院子裏,一律腦袋伏地,不敢抬頭張望一眼。侍衛在程太傅的書房外停下,恭恭敬敬地稟報過後,程院長身邊的郭尚儀開門將武青玦領進房去。
房內,正中的羅漢床上,左側坐著程太傅,右側坐著一位美貌少婦,眉飛入鬢、鳳眼含威,豔紅的朱唇抿得緊緊的,顯得有些薄,於是那張沒有笑臉的麗顏便顯得難以親近了。她著了一身出席隆重場合的交領齊腰襦裙,暗紅的緞麵上繡著鎦金的牡丹,宮衣上沒有宮絛緞帶,隻覆了張絲質的寬披帛,華貴卻不張揚,正是以盛裝出席今日期末典禮的二皇女武明瑤。在她身側,沒見她的隨身尚儀和婢女候在一旁,郭尚儀領了人進來,也不在書房裏逗留,想來因為問話牽連到兩位皇孫,有避嫌之意。說到兩位皇孫,當然是除了武青玦之外,還有那位此刻站在書房中央的公子瑁了。
武青瑁似是也來不及換衣服,便被拎到這裏,此時除了滿身狼狽,臉上卻沒有絲毫窘色,反倒是十二萬分不耐煩,但似乎又不敢在母親和程院長麵前太放肆,所以蹙緊了一雙濃眉,見到武青玦進來,眼中有意味不明的暗色一閃,隨即不耐地別過臉,似是懶得看她一眼。武青玦也不願搭理他,目不斜視地上前,欠身行禮:“學生給太傅請安,給皇姨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