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巧遇(1 / 3)

公元591年春,隋朝建國十年,根基漸穩,鄰邦偶有異動,隋帝以其中高句麗為患。高句麗使者雨霽郡主以兩邦之好來朝,稱以武會友,高句麗郡主以武聞名,隋帝為揚國威,設比武大會,兩試之後選出七名妙齡少女與之相對。

春末時分,玉相山下,一片鬱鬱蔥蔥,一座草屋立於山腳。

周璵跑了一天一夜,又累又餓,天才蒙蒙亮,肚子又不合時宜的響了。正值春末,樹上沒有一個野果,忽聽得幾聲鳥叫,立刻來了主意。周璵正想撿幾粒石子,卻沾了滿手的露水,心想當下生不了火,周璵無奈作罷,歎了一聲:“這霧也忒大了。”

約莫又走了半炷香,隱隱約約看見一點星火,周璵疾步前去,確是一戶人家。天已變得有些快了,隻是晨曦未現。周璵走近了些,看到一個瘦弱的公子站在灶火前。香味從鍋裏飄出,周璵正饑腸轆轆,哪裏忍得了,仗著一身輕功掠過去。正待停下時,豈料那白衣公子忽將手中勺迎麵揮來,周璵措不及防接了幾招。

厲遙逍覺察他有意相讓,手裏力道輕了幾分。周璵見來人分寸,順著收勢,直被人抵在樹幹上。

“甚麼人?”厲遙逍問道。

周璵慣會看人臉色,見“他”語氣溫和,笑嘻嘻道:“大俠手下留情,趕路人,一日未進湯水,想討口水喝。”

厲遙逍打量他周身,修身七尺有餘,麵若冠玉,明眸皓齒,瞼下一寸處長有一顆痣,更顯神韻,雖相貌不凡卻身著布衣,不顯尊卑,想來隻是尋常習武之人,便邀他同坐。

飯後,烏雲一片片壓過來,不過片刻,雨就淅淅瀝瀝落下來,直到酉時,絲毫沒有停下來半點。厲遙逍愁眉不展:“又耽擱一日。”

屋內橫放著一張床,周璵早已在打坐調息,久久不見人來,便出門去瞧。隻見厲遙逍倚在牆邊,雙目緊閉。白日裏周璵同厲遙逍交談,隻得知這位“溫潤少俠”姓厲,牂州人士。周璵細細端詳,這人有一雙桃花目含情脈脈,又有一張神似花瓣的薄唇,帶點若有若無的唇珠,麵色白皙,戴著一副麵具,讓人無法得見真容。天色漸暗,周璵更加看不真切,惋惜道:“隻可惜瘦小了些,不然要惹多少桃花債。”

周璵向來肆意,鮮少如此安分,如見有人如此容姿,定要一看究竟,此時竟覺不該冒犯。

夜色朦朧,晚風清涼,風托著潤了雨水的青葉往厲遙逍耳邊送,涼意忽來,厲遙逍驚醒,偏頭隻見一片濕葉落在肩頭。周璵見厲遙逍鬆了口氣,笑道:“厲兄睡得這麼淺。”

“周兄弟不休息,出來吹風麼?”厲遙逍問道。

周璵兀自走到厲遙逍身旁坐下:“在下是個粗人,無意附庸風雅,隻是見厲兄很是瀟灑,也來感受一番。”

厲遙逍不再睬他,隻笑一笑,又合上眼簾。周璵見厲遙逍安然自在,也合上雙目,隻聽見風聲呼嘯,樹葉沙沙作響,偶爾風裏夾雨拍在臉上,涼風習習,心裏竟漸感平靜,心想:“真是個神仙人物。”

次日清晨,天氣晴朗,周璵早已不見蹤影,厲遙逍收拾妥當,即往玉相山走去。

高句麗來朝帶來許多奇珍異寶,隋帝為表誠意,欲賜雪蓮。雪蓮千金難求,生於白雪覆蓋的山巔。比武大會第一試,就是一月之內取回雪蓮。

厲遙逍已經翻過幾座山頭,仍是一無所獲。一月之期所剩無幾,厲遙逍加快腳程。大雨剛過,山路泥濘,厲遙逍憑著一身內力登上山頂,所幸尋得一株雪蓮。厲遙逍不敢停歇,立刻啟程回返。

白雪茫茫,晃得人眼睛疼,厲遙逍掏出一段黑紗將欲蒙上,忽看見前頭一堆雪動了動,還以為是雪花了眼。不一會兒,那雪又動了一下,厲遙逍走近查看,嚇!竟是個一身白衣的男人躺在雪堆裏,雪落在頭發上,讓人看不到一點顏色,輕易不被人發現。

厲遙逍見他麵色慘白,用手探了探鼻息:“兄台……”

不待話落,那人就抓起一把雪往厲遙逍雙目扔去。厲遙逍靠得太近,一時間躲閃不及,雙目瞬感冰涼,身形一頓,那人登時起身掠過厲遙逍肩上的包裹。厲遙逍急忙擦了眼就追去,那人又捧了一把雪扔過來,厲遙逍向來吃虧隻吃一次,足尖一點躍到那男子身後攔住他去路。

對拆幾招後,厲遙逍已摸清來人虛實。那男子越打越吃力,心道不妙,漸漸招架不住,邊打邊退。厲遙逍隻想著拿回包裹,不知不覺被他帶遠,跟著縱身一躍,發現雪竟已沒過膝蓋。

厲遙逍知道中計,出招愈狠。那白衣男子在雪中遊刃有餘,得意道:“哈哈!甚麼江湖俠客還是武林高手,不一樣落在老子手裏,包裹我拿了,你能奈我何。哈哈哈!”言罷鑽進雪堆中遁走了。

厲遙逍心中懊悔,不該一時輕敵失了雪蓮。厲遙逍在山頂又足足挖了一日,才找到一株未開的花骨朵,不知做不做數。

黑紗在與白衣人打鬥時掉落,離所定之期不到兩日,厲遙逍身上衣物僅一黑一白兩色,隻好撕下一塊黑布蒙上,走一段看一段。

厲遙逍走完一段路,正待取下黑布時,不知何物迎麵飛來,急忙格擋開來。剛一抬腳時,便覺身後來風,涼氣逼人,必是雪崩無疑,不做多想便即刻向前跑去……

周璵一路走走停停,翻遍玉相山也不見雪蓮半點影子,心中不甘,卻又無可奈何,自我寬慰道:“機緣未到。”周璵要下山,卻聽見咕咕幾聲鳥叫,斷斷續續,卻說不上是什麼鳥。周璵回望四周,正疑惑間,忽有一雙手拉扯肩上包裹,周璵立刻將手肘拐個彎橫腿掃去,隻見對麵灑出一堆粉末,周璵將氅衣甩出,拂手點穴,悠悠道:“哪條道上的兄弟,敢在祖師爺麵前班門弄斧。”周璵將那人的包裹翻了翻,裏頭竟有幹糧、玉簪、脂粉和一株雪蓮!

周璵大喜過望,苦尋數月,本以為隻是徒勞,不曾想竟得償所願,不由得笑出聲來:“機緣已到!”

白衣男子見周璵捧著雪蓮發笑,心中暗道不好,決定先發製人,質問道:“閣下何門何派,難道要行強盜之事!”

周璵見他強忍慌張,玩心大發:“我生於青城,長於峨眉,拜師少林,學藝崆峒,閣下要到哪裏去告發我行強盜之事?”

見周璵戲耍於他,心中便知要栽跟頭,卻是不甘心,故作高深道:“你可知我是何人?”

“不知。”

那人狠狠哼了一聲:“我乃是追風逐電白留沙,今日一時不慎栽到你這黃毛小兒手裏,若不想與我結仇,就快快將包裹還來!”

周璵仰天大笑:“神偷如果隻有這點本事,不如讓給我做罷。你這包裹一看就是從人家姑娘手裏搶來的,我今天就發發善心,替武林除害。”說著做勢就要出手。周璵本不想要他性命,隻輕輕點了他穴道,並未用上內力,是以那人能及時衝開穴位,縱身往雪裏躍去遁走了。

“白留沙”正怒氣衝衝,白忙活一場,心中煩悶不解,一腔怒火,又遇見厲遙逍在不遠處,心生一計,團了個雪球往積雪處砸去,而後逃之夭夭。果不其然,雪如決堤之水轟然倒塌奔泄。

周璵尋了一處山洞,正打算歇歇腳,卻見一公子暈倒在地,周璵將人翻了個身,隻見那人戴著個麵具,“咦”了一聲:“厲兄?”

厲遙逍昏昏沉沉,一睜眼,便是周璵一張笑臉。周璵打趣道:“厲兄,分別不過一日,怎麼如此狼狽。”厲遙逍這才覺疼痛,往額頭摸去,傷口早已處理妥當。厲遙逍行禮道:“多謝周兄,日後若需要遙逍,遙逍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周璵自認為不過是舉手之勞,不曾想過要挾恩求報,更不認為有人會生死相報,厲遙逍此番話於周璵而言更像是故作姿態,令人心生鄙夷,周璵腹誹:“原先還當是甚麼高潔之士,不想也是個滿口仁義道德的俗人。”隻是麵上仍是掛著笑,嗬嗬一聲,岔開話道:“客氣,客氣了,哈哈!厲兄上山可是為何,怎麼不備衣物幹糧?”厲遙逍歎了口氣:“上山來尋一樣東西,也不多做逗留,原先備了些幹糧,隻是出了點差錯。”

厲遙逍原打算隻尋一日,不曾想竟多耽擱了一日,所定之期將至,若不即刻啟程,怕是要逾期。正思量間,肚子咕咕作響,厲遙逍訕訕一笑。周璵打開包裹,遞過一塊環餅。厲遙逍這才發現周璵的包裹與自己所失的包裹十分相似,又看見裏麵的雪蓮,正是自己所失之物,正欲開口講明緣由,又怕隻是巧合,轉而問道:“周大哥,這雪蓮如此難得,不知是從何處得來?”周璵笑道:“今日遇上一個小賊,竟想圖我錢財,一番交手後倉惶而逃,落下這個包裹。裏頭還有一些女子所用的物件和幹糧,近來各門各派的女弟子都去什麼選拔,其中一試就是尋找雪蓮,說不得就是哪個倒黴女俠的包裹,如此有損陰德的罪孽,還是由我這等無名小卒受著罷。”

厲遙逍已確認正是自己所失之物,隻是向來臉皮薄,自覺雪蓮既已落入人手,又非從自己手中所搶,便算他人之物,難以開口討要,可此物又是費盡功夫所得,心有不甘。厲遙逍思來想去,不知如何開口。

周璵見厲遙逍定定看著包裹,猜測厲遙逍覬覦雪蓮,問道:“遙逍兄弟所尋之物可也是雪蓮?”

厲遙逍正不知如何開口,見周璵起了話頭,忙接話道:“正是,我……”

“若是這雪蓮於我無甚用處,便是送你也無妨,隻是此乃故友的續命良藥,遙逍兄弟怕是要另尋他法了。”周璵說道。

厲遙逍聽出他堵話,卻不在意他人心中品論,隻怕真真誤人性命,暗自慶幸沒有魯莽行事,正聲道:“這東西極為難得,既有如此作用,需得好生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