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受責(3 / 3)

記憶中我沒幹過這事,身子不知被誰推了出來,李林甫手中的木棒劈頭蓋腦地打下,李岩用手本能地護住了頭,側轉身子。

木棒足有酒杯大小,並未朝頭砸下,一棒接一棒抽在後背、大腿處,李岩一時懵了,也不知道躲避,更不要說跑出精思堂,皮肉所受的陣陣疼痛讓他更加清醒,這不是在夢裏。

“你舅爺楚國公薑皎出了事,李林甫在府中治家無方,看我不打死你這個輕薄浮浪子!”仿佛從極端恐懼中爆出歇斯底裏的瘋狂,中年男子手中的木棒如密集的冰雹般砸來。

忍住痛,李岩偷眼一瞥,李林甫身後閃出一個敷粉插花的小胖子,小眼睛跟父親如同一個模子倒出來似的,陰陰地笑,口中還嚷嚷:“父親千萬別為三弟傷了肝氣,他平日就這副德行,整日裏到秦樓楚館去追風弄月……不打不成材啊,父親你歇著,養氣護肝最是要緊,嗯……要不要我來代勞。”

腦海閃過奸臣傳李林甫的事跡,李岩了狠猛地上前,抱住他的身子,扯開嗓子喊道:“父親,侍中源乾曜還是宰相,你是他舉薦的,他會替你說情,舅爺薑皎的事不會牽連到你。”

對呀,我是豬油蒙了心,還不如一個孩子的見識,李林甫一愣,有點奇怪岩哥兒怎麼知道這個,他跟王準那幫權貴子弟終日廝混……我曾在源侍中麵前規勸過舅父,身居高位如履薄冰,不能行差踏錯一步,他要是能皇帝麵前提上一兩句,我不是屁事沒有嗎?

自己在府中也常常召來名妓尋歡,將手中的木棍一扔,李林甫一把抱住李岩,暗悔自己下手過重,眼中隱隱有淚,“岩哥兒,你怪父親嗎?子不教,父之過啊!”

趴在李林甫的肩頭,李岩忍著鑽心的疼痛猛地抬起頭,目光似枝利箭,狠狠地射了過去,腦海中閃過小胖子的名字,李嶼,我記住你這個二哥,許多的記憶緊跟著如潮湧來,他眼饞我的鐵連錢,偷偷給馬喂巴豆,去胭脂馬幹了壞事讓我替他付賬,調戲我的侍女……

跌跌撞撞跑了進來,李岫蒼白的臉上滿滿都是慌張,“舅爺薑皎之弟,吏部侍郎薑晦被貶為春州司馬,舅爺好幾位親黨今日都被下獄問罪。”

精思堂外,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甲葉子和刀劍碰撞嘩嘩作響,一個粗獷厚亮的嗓門吼道:“國子司業李林甫,參與薑皎妄言廢後,革去一切職官散銜,拿入大理寺監獄。”

李林甫臨事也未慌張,輕聲在李岩耳邊說:“要救父親,你不惜一切辦法接近永穆公主,將你身上的麒麟頭綠翡翠……”轉頭看見長子李岫跪伏在地,身子竟然嚇得瑟瑟抖,不由低歎了一聲。

頂盔貫甲的金吾衛一湧而進,為的校尉沉聲喝道:“國子司業李林甫,罪不及妻兒,家中諸子有職官散銜在身的不除。”

李林甫轉過身去,拱手為禮,臉上仍是那付招牌式的微笑,從從容容披枷帶鎖,跟著金吾衛走了。

我該是去找李嶼算帳,還是……披枷帶鎖的父親回頭望了一眼,目光中盡是慈祥殷切之意。

心忽地抽緊,李岩眼眶驀地濕熱,淚光模糊,依稀覺得,著冰冷鐵甲的金吾衛押走了前世的父親。

前世的父親被人陷害,開除了公職,坐了一年的牢,還在讀小學的浩然被母親領著前去探監,年幼的浩然怎麼也不明白,好端端的父親怎麼就成了關進監獄的壞人?緊緊握著冷冰冰的鐵條,撕心裂肺地哭,誰也拉不開他的小手,淚流滿麵的母親無力地蹲下來,與他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