嫋嫋青煙從大堂中央的青銅鼎中飄出,環繞著屋裏每一個有形的物體。瞬間朦朧了四周的一切。諾大的的房子由一排排青黃色竹子構建,雖說簡樸,卻有種說不出的神秘感。屋子深處,端坐著一個已然滿頭銀絲的老太婆。
老太太雙眼緊閉著,歲月的腳印深深地印在她的眼角、額頭甚至臉頰。幹枯的嘴唇微微的顫動,像是念動咒語,又像是單純的呼吸。幹枯的手中,轉動著一顆透明珠子。珠子裏隱約晃動著三隻乳白色的小蛇。房間裏就這樣,充斥著安靜。可身旁屈身而坐的女子顯然不是這樣想,她身上的銀色蠶絲裙子已被她纖長的手掌攥得褶皺不堪。茶色的長發從頭頂傾瀉而下,隻由一朵金點花綴在上麵,壓抑與不安填滿了她的眼眸。
這安靜最終被女子一聲歎息打斷。老太太睜開眼,盯了盯女孩額頭上的浮汗,慈祥一笑道:“老太婆扭不過您了,就隨靜兒公主走一遭吧。”一息之間,老人已穿上了一件褐紅色長袍,頓覺莊重無比。“占婆婆,真的肯幫我?”此時女孩褐色的瞳孔有了一絲閃動。“老朽方才占了一卦,覺得公主腹中之子值得我拚了老命護住。”老人衣袖一揮,兩人就憑空在竹屋中消失不見。
屋子裏的煙氣漸漸散去,古樸房間中央的鎏金柱子上懸浮著一顆珠子,赫然是方才占婆婆手中那顆。珠子裏的小活物現在看來清晰不少,他們有蛇一般的尾巴,卻有魚兒一般的鰭,各自的眼珠裏泛著淡淡的金光,不一會兒,珠子的周圍凝集了一股無形之力,輕輕推開了竹屋的軒窗。這一眼望去,一座座銀白色的宮殿層疊狀的盤旋在雲山之上。這是龍上之城最神秘的宮殿,一座能選擇它所臣服的宮殿。不知多少個千百年過去,這座雲海閣宇就這樣竟自空著,它的上一任主人已成為這神話王國史書中的神話。多少個千百年了,沒有人能夠征服它。而三條小東西連著這竹屋,成了這閣宇的守護者。
此時,在城的東麵,千鈞一發的談判已經開始。此刻占婆婆和安靜兒公主的所在就是龍上之城的正東方,也是君主的所在---雪峰殿。殿外的一列護衛個個目光如炬,專注而威嚴。銀色的鎧甲在陽光的照耀下如同擺放成藝術品的鑽石一般。眼中的雪峰殿就如同被金色煙霧籠罩的仙境,而這裏也是真真切切的仙境。偶爾能看到幾隻雨滴喙淩空而過。
雨滴喙可以說是龍上之城最常見的鳥兒了。強大的繁殖力和輕靈的歌喉讓這個種族得到了王的寵愛。這不是一類雞肋般的種族,作為以征戰來擴大疆域的龍上之城來說,這種小巧的鳥兒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發出強有力的聲波攻擊,以致敵人在短時間內眩暈,甚至因衝擊過強而吐血身亡。大殿的側邊,龍上之王迎風而立,銀色的細發也被吹起,冷峻的臉上出現了少見的憔悴。他不想麵對,麵對自己的妻子,麵對自己寵愛的女兒,那個被自己活活推向火坑的女兒。
雪峰殿內,禧娃王後端坐其上。火紅色的桑衣緊緊地貼在身上,嬌媚的曲線被生生突顯,丹眉鳳眼在精致的臉上點綴著,青蓮色的鳳釵盤旋在頭上,威嚴之氣環繞周身,不禁讓躬身站在她前麵的占婆婆倒吸一口氣,暗歎時光驚人的能力。當日禧娃嫁於王的景象還在浮動,而今傲然端坐的她以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後。且不說她嬌媚的麵容,光是她誕下的王子伴就足以把她推上高峰。
“很久沒來給王後請安了,當真是女大十八變,您現在果真是在傾國傾城中有了王者之氣啊!”占婆婆輕聲道。禧娃王後嚶嚶笑著“婆婆這是打趣孤了,任時光飛逝,您還是我的好婆婆,這一點是如何都不會變得。無論接下來您要說什麼,或者,您要做什麼。”說著這話,她微眯的眼睛向著靜兒的方向瞟去。靜兒額頭細密的汗珠盡收眼底。老人不禁心頭一緊,卻馬上深吸一口氣,調整著兩人周身的領域。眼見平常的覲見,卻完全籠罩在禧娃王後的威壓之下。這場談判,說簡單就簡單,說艱難就艱難,全在禧娃王後的眉首間,瞬息萬變。
“殿下,老朽多年禁足,此生也從未向您說過難纏的請求,您…可否…”“婆婆。”禧娃厲聲而起,“您當真以為這孩子留得?孤確實掌握這孩子生死,可孤也是母親,若非靜兒也是我的孩子,我早暗自遣人結束此事。我自小由婆婆教習,禧娃為人如何您應當最清楚不過,您怎可如此為難孤?”此時的王後麵容的威嚴全然褪去,儼然一副孩子受了委屈的樣子。銀色發梢隱隱閃現了幾絲金色。
也許表情可以偽裝,但頭發是他們第二真誠的體現處。占婆婆心又一歎,自己確是沒看錯人的,禧娃還是那時的禧娃,哪怕地位已變,哪怕兩人已有幾千年未見,她的心裏最善良的部分從未被這勾心鬥角的汙濁宮殿侵染。一旁的靜兒公主已頂不住母親因憤怒引來的威壓,像失了魂似的跌坐在地上。
溫靜兒怎會料想自己的未來是這副光景。從城中所有女孩羨慕的公主到現在整個球宇的不可容許的存在,本以為自己可以同母後一樣,嫁於一個疼愛自己、保護自己、理解自己的王,她的王多麼出眾,即位以來,他從未打過敗仗,那雙瓦藍色的瞳孔流轉,不知牽動著多少懷春少女的心線。水原王,那個可以與自己父王比肩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