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劫持那艘中國遊艇就好了。
如果沒遇到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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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市的另一邊,秦珊正和顧和光一起擀皮,捏麵,包水餃,迎新。
秦珊調製了許多種餡兒,白菜豬ròu餡,白菜意為百財;香菇蝦仁餡,菇同鼓,象征著鼓財和出人頭地;芹菜牛ròu陷,代表著勤奮和牛氣。
煮熟後,將一個個形狀如堰月、元寶的餃子滾入鮮美的牛ròu羊雜湯裏,熱氣騰騰地燙著吃。吃剩下的,就炸成香脆的鍋貼子,蘸上醋或者麻醬,配以一碗入口速溶的紅棗小粥。明快的小日子滋味就從這些簡單的食物中流淌不盡。
於是乎,這個冬天,在這個距離祖國幾千英裏的冰封島嶼上,兩個中國人也在這種實打實的佳節麵食裏,感受到了幾分溫暖熟悉的家鄉年味兒。
冰島的節日特別多,接踵而至。
啤酒節方一拉下帷幕,複活節就緊隨其後上演。
在冰島,複活節是喜歡甜品的人們的節日,不論孩子還是成人,都受到極大的歡迎。在這期間,冰島的居民們會做一種隻有本地才特有的巧克力蛋。巧克力蛋的大小不同,外皮是純巧克力,裏麵包裹著各種各樣的糖果,臻仁等餡心,同時還夾帶著根據曆史故事、民間傳說改編的諺語的小紙條,所有的孩子們都會盼望著讀到屬於他們自己的諺語。
複活節星期日,醫院會放半天假。
新年過後,院裏事多,顧醫生基本上抽不出什麼空和秦珊待在一起。
這一天中午,顧和光jiāo代完一些事,就開車回家,想多陪陪這個暫居在自己公寓的小姑娘。
四個多月下來,小病人在記憶複蘇上還是沒什麼太大的進展,對過去身份的定奪也愈發困難。她整日無所事事,就宅在家裏看看電視,上上網。顧和光給她買了一些大片的影碟,也下載過韓劇,少女動漫之類的東西,分類打包文件放在台式機裏的桌麵上,用來給她消磨時光,防止她一個人在家太無聊。
所以,顧和光擰開鑰匙回到家裏,第一眼就瞧見女孩趴在沙發靠枕上,看電視——
她的習慣很好,大概是覺得自己住在別人家吃白食有些不大好意思,她一個人在家的時候,生活態度非常節儉,三百多平米的兩層小別墅,不管走到哪裏,都隻開著一盞燈取亮。就比方現在,整個客廳,她隻擰了一盞沙發燈打光。
兩個月過去了,少女的頭發已經齊耳,門簾兒還未遮住眉毛,發尾和劉海都帶點天然的卷,這個頭型看起來很像《天使愛美麗》裏麵的女主角。
rǔhuáng色的光在少女周身罩出糖果一般的色澤,她一眨不眨地盯著電視屏幕,完全進入劇qíng,眼睛裏蓄著黑亮的濕潤和迷茫。
顧和光換完鞋,把鑰匙串小心掛到玄關上方貼著的掛鉤上,不願打擾她。
不過對方還是發現他回來了,立刻暫停畫麵,從柔軟的沙發墊裏彈坐起身,跪坐在那裏,笑眯眯和他打招呼:“顧醫生!”
“嗯,”本來還輕手輕腳的黑發青年,放大動作,去廚房倒了兩杯水,一手一個握著,走回來擱到茶幾上:“多喝點水,每天都要提醒。”
秦珊抱住冒白氣的杯子,乖乖抿了一口:“可是我又感覺不到渴。”
顧和光坐到她身邊,舒適地靠向沙發背:“許多檢查出後天心髒問題的病人,也總是聲稱自己熬夜感覺不到累。”
“……好吧,”秦珊從膝蓋行走,磨蹭到顧和光身邊,問他:“有關於我的新消息嗎?”
——半個月前,因為她的身份確認問題毫無進展,顧和光將她的個人照片jiāo給中國駐冰島大使館,希望相關機構可以幫忙查一查,一直拖著也不是辦法。
“沒有,大使館還沒有給我回電話。”顧和光講著話,邊側過臉看她,這個距離特別近,能將女孩的臉清晰映在眼底。
她的雙眸像森林深處,覓食的麋鹿一樣,充滿期待。huáng色的光暈彙聚到她的發絲,在她烏黑的發頂圈上布丁色光暈。
顧和光的心裏,陡然升起一絲異樣的感覺,隨即就把他整個胸口占滿了,這個感覺在告訴他,他不希望能收到消息,他不想讓眼前的小姑娘離開他。
他圈緊自己手裏的水杯,開水隔著玻璃,灼燙著他的指腹和掌心。好像這個行為,這個溫度,能緩解一分心頭油然而生的感受。但他還是沒法阻止自己開口說:“要是一直沒有消息,我不介意你一直住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