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他也是唏噓不已。
他是正經的良家出身,家有薄產。父親早亡後,寡母寵溺得厲害,縱得他每日在市井中胡鬧,頑劣不堪。十五歲時闖下大禍,險險沒命,被顧廷燁救下後,開始老老實實的過日子,每日紮馬步,吊磚塊,練習刀槍棍棒,還要寫字讀書——顧廷燁從不客氣,那陣子他沒少挨揍,終長成了今日叫寡母驕傲欣慰的謝昂。
顧廷燁於他,可謂半師半主,他既畏又敬。
當初他還暗暗羨慕過,想這位顧大哥就是有福氣,哪怕流落江湖,也有紅顏知己相隨,可這一路看來,卻是愈發心驚害怕——這哪是紅顏知己,簡直是索命債主!
有件事,他誰也沒告訴。
那時有個羞澀的鄰家女孩,紮著紅豔豔的頭繩,模樣秀氣,暗中戀慕著顧廷燁,常來送些衣服鞋帽,車三娘覺著她人品不錯,既然顧廷燁死活不喜曼娘,便想等那趟買賣回來,把這姑娘說給他為妾,好日常伺候。
曼娘得知此事後,沒露半分不悅,反拚命善待那女孩,自責不討顧廷燁喜歡,把那女孩感動當曼娘如親姐。某日深夜,那女孩不知何故跑去一條僻靜巷子,被三五個惡徒欺侮了。
女孩次日就投湖自盡了,紅色的頭繩漂在水麵上,良久才下去。
顧廷燁回來後,沒人提起這件事。
很久之後,謝昂才意外得知真相——是曼娘誆那女孩深夜出去的。
顧廷燁雖也混江湖,和眾兄弟同吃同睡,毫無架子。可他的孤僻倨傲,他的譏諷自嘲,甚至某些不經意的細致習慣,總無時不刻流露出他與眾不同的高貴出身。
眾兄弟從不敢隨意跟他打趣,造次。
謝昂更加不敢。
他想,反正顧廷燁也決意不要曼娘了,自己就別多嘴了,徒惹侯爺不快。隻不知旁人是否曉得內q&iag,反正那之後,車三娘再不肯理曼娘。
歎口氣,正要接著說,忽聽背後一陣熟悉的穩健腳步,他忙起身拱手:“侯爺回來啦。”
胡子笑著邁步進來,揮手挪開屏風,“放這勞什子做甚?”然後坐到明蘭身邊,將下巴擱到她肩上,親昵道:“下午睡過沒?別是我走後,一直說到現在罷。”
明蘭扯出笑:“小謝兄弟說故事的本事好,我聽得都入迷了。”
“哦,是麼?”胡子渾似不在意。
謝昂感覺額頭冷汗滴下,仿佛回到十幾歲時,又要挨揍了。
誰知,胡子居然衝謝昂笑笑:“得了,你回去歇著吧,明兒咱們還得忙。”
謝昂如臨大赦,飛也似的逃了出去。
天氣漸熱,胡子在外頭跑了一圈,早是渾身大汗,到淨房中匆匆澆了兩瓢溫水衝洗,換了身gān淨的白色綾段中衣出來。
他摟著明蘭再度坐回去,“老耿懼內的毛病更重了。從鄭家出來,我叫他來家裏吃杯茶,他死活不肯,跟有鬼在後頭攆似,死命打馬回家。”
明蘭揉著他濕淋淋的頭發,“鄭家兩位姐姐可好?怕是累壞了罷。”
胡子擰了她一把,瞪眼道:“女眷的事我怎麼知道?!”又歎,“可鄭大哥……唉……,足瘦了一大圈,聽說還嘔了血。”
說到這裏,夫妻倆一齊唏噓鄭家的離奇際遇。
胡子四處看了下,“兩個小子呢?”
“團哥兒不肯睡覺,要找姐姐頑,叫崔媽媽抱去了。阿圓餓了,叫rǔ母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