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柏毫無所動,走到書桌旁的案幾上,從一把雕刻‘歲寒三友’繪紋的紫砂陶壺裏倒了一杯溫溫的濃茶,穩穩的端到盛紘麵前,才道:“子不便言母過;此事,不能怪元若賢弟。”乍聽著,像是在說平寧郡主的不是,其實把王氏一起捎上了。

盛紘接過茶碗,酒後口gān的很,一口就喝gān了,同時點點頭:“齊賢侄為人不錯,幸虧他前幾日偷著與你通了消息,為父才沒在嚴大人的奏本上附名,昨日去找了盧老大人後,便證實了卻有其事。”

長柏手執茶壺,再為父親的茶碗裏續上茶水,低聲道:“父親莫若再看看,嚴大人也是久經官場的,興許另有深意。”

盛紘再次端起茶碗,輕輕啜了一口,為兒子解釋道:“那甘老將軍這十幾年來執掌軍權,居功自傲,連薄老帥都解了兵符與皇上,他還敢妄自拿大;年前的北伐,皇上幾乎傾盡三大營兵力,甘老將軍卻領著大軍拖延不戰,放任羯奴縱禍邊城;沈國舅和顧二郎乘南下平叛之威,興兵北上剿敵,不但分去了甘老一半兵權,還連連得勝,繳獲輜重牛羊無數。盧老大人念得當初在工部時的q&iag分,昨日私下向為父的透露,前幾日已傳來戰報,皇上秘旨未發,說的是,沈國舅一舉掀翻了羯奴中軍大帳,顧二郎斬殺了左穀蠡王及部將無數,你說嚴大人這會兒參沈顧二人縱兵為禍,不服軍令,這不是自討苦吃麼?”

長柏略略沉思了一會兒,問道:“嚴大人本是極謹慎的,這次怎會輕易參奏沈顧二人呢?難道他不知,他們一個是當朝皇後親弟,一個是皇上心腹。”他雖天資聰穎,但到底隻是日日待在翰林院苦讀聖賢書,於朝堂中錯綜複雜的關係不甚清楚。

盛紘蓋上茶碗,瓷器發出清脆的敲擊聲,他緩緩道:“我兒不知,我朝自來便是武將受文官節製,除非是皇親國戚或權貴子弟,否則一個武將若朝中無人幫襯,甘老將軍如何能在軍中屹立十幾年不倒,嗬嗬,隻是不知嚴大人的上頭又是誰了?申首輔jīng明溜滑,百事不沾,隻怕這些人弄左了,我瞧著當今聖上可沒先帝那般好說話。”

長柏默默點頭,忽又問道:“既然父親昨日就知嚴大人的奏本怕是要壞事的,為何今日還去嚴府吃喜酒?”

盛紘捋著胡須微笑:“柏兒記住了,官場上為人,若做不到至剛至堅,一往無前,便得和光同塵;我不肯附言與嚴大人,不過是政見略有不同,但上下級一場,卻不可早早撇清了gān係,徒惹人非議。”

長柏認真的聽了,書房內靜默了會兒。

盛紘又轉頭朝著兒子道:“我瞧著齊賢侄很好,頗念著與你的同窗之誼,你可與之一jiāo,你媳婦很賢惠,知道這次要送雙份的賀禮,不要怕你母親生氣,為父會去說的;還有,那文……賢侄,唉……也是好好的後生,是墨丫頭沒福氣,論起來你是他師兄,多加安慰罷。”盛紘歎氣起來,臉上露出失望之色,“算了,看墨丫頭自己造化罷,咱們能使的力氣也都使上了;可恨的是,倒把老太太氣病了,好在明丫頭孝順,時時在旁看著……”

盛老太太到底年紀大了,舟車勞頓,一路顛簸,加之一回府便大戰一場,自辦完墨蘭的事便感了風寒,臥病在chu&aag徐徐養著,至六月末天氣漸熱,方見好轉。

明蘭第一次覺著自己的身體應該是很健康的了,足足湊在病人跟前近一個月,居然沒打過一個噴嚏;這是一個劃時代的標誌,表示這具病弱倒黴的身體,從六歲以來的病秧子稱號可以徹底摘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