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衡想起年前那光景,臉色蒼白,秀致的眉峰蹙起。

郡主心疼的拉過兒子,軟言道:“如今種種,不都因了那‘權勢’二字麼?若你有親舅舅,若你爹是世子,若咱們夠力量夠能耐,你愛娶誰就娶誰,娘何嚐不想遂了你心願,便是叫盛府送庶女過門與你為側室,也未嚐不成?可是……衡兒呀,咱們如今隻是瞧著風光,你外公百年之後,襄陽侯府就得給了旁人,你大伯母又與我們一房素有齟齬,咱們是兩邊靠不著呀!新皇登基,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你爹爹如何還未可知,他這些年在鹽務上,不知多少人紅著眼睛盯著,隻等著揪著錯好踩下你爹,娘如何能不為家裏多想著些?!”

說著,淒淒切切的哭起來。

齊衡視線模糊,恍惚中,忽然想起明蘭小時候的一件事,小小的她,蹲在地上用花枝在泥土上劃了兩道平平的溝,說是平行線,兩條線雖看著挨得很近,卻永遠不會碰上。

他故意逗她,便抓了條毛蟲在她裙子上,小姑娘嚇的尖叫,連連跺腳甩掉毛蟲,他卻哈哈大笑,指著地上被腳印踩在一塊兒的兩條線,笑道:“這不是碰上了麼。”

小姑娘瓷娃娃一般jīng致漂亮,顯是氣極了,細白的皮膚上熏染出菡萏掐出汁的明媚,叫人忍不住想伸手去觸碰,他連忙作揖賠罪,小女孩不肯輕饒,拾起一塊泥巴丟向自己,然後轉身就跑了。

他想追過去,卻被聞聲而來的隨身小廝拉住了。

第69回 盡忠容易盡孝難

明蘭和墨蘭無論喜惡都相去甚遠,基本沒有什麼共同的興趣愛好,但眼前的這個錦衣秀眉的少女成功的引起了兩姐妹的共鳴,她們都討厭她。

“如妹妹,上回你送來的白茶我吃著極好,我娘起先覺著樣子怪,銀白的芽頭看的怪滲人的,誰知吃著卻毫香清鮮呢。”陶然居裏,幾個女孩子正吃茶,康元兒拉著如蘭的手說話。

如蘭抿嘴而笑:“表姐喜歡,我原該多送你些,奈何這白茶都是六妹妹分與我們的,你自己去問她吧。”

康元兒立刻看向明蘭,明蘭輕chuī著茶,笑道:“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都是嫣然姐姐打雲南寄來的,不過是稀罕罷了,本就不多,我是個留不住的,已一股腦兒都送了。”

康元兒秀氣的瓜子臉沉下來,盯著明蘭道:“看來六妹妹是不拿我當自家姐妹呀,分的時候怎麼沒我的份?”眉宇間已是隱隱怒氣。

墨蘭嬌笑道:“喲,康家姐姐,我這六妹妹最是實誠,就那麼點兒茶,自家姐妹還不夠分呢,自然先裏後外了。”

這話是火上澆油,康元兒是康姨媽的小女兒,自小仗著母親寵愛在家裏頤指氣使慣了,庶出姊妹在她跟前連氣都不敢出,她何曾受過這個擠兌,聽了墨蘭這般說,她立刻冷笑一聲:“送東送西,連大姐姐家的文纓都有,就是沒我的份!敢q&iag妹妹是瞧不起我,我倒要與姨母說道說道。”

如蘭也皺眉道:“你也是,怎麼不勻出一點來給表姐,都是自家人。”

明蘭放下手中滾燙的茶碗,甩甩發熱的手,不緊不慢道:“嫣然姐姐統共寄來兩斤半的白茶,一斤我送去了宥陽老家給老太太,她在那裏替我們這一房照應大老太太,著實辛苦了,我們孫輩的原該孝順;然後半斤給了太太,餘下的我們姐妹四人並大嫂子和允兒姐姐分了,大姐姐自小於我多有照料,我便把自己那份兒也勻了過去,是以文纓姐姐那裏也有;表姐若真喜歡,回頭我寫信與嫣然姐姐,請她再寄些來,不過雲南路遠,可得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