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是懼怕,有一天會在邸報上看到那個名字,特別看到一天一天長大的長安,看著孩子那雙與他相似的眉眼和眼神,她心中複雜的同時,這種恐懼也跟著加深。
六月初,陸真到了晉北遙州後,花了半個月時間,才打聽到蕭玄如今所在的均州,跟遙州不僅隔著幾座大山,還隔著兩個郡縣。從均州到遙州,快馬也得半個月時間,而且這個時候,晉王因被燕軍節節壓製,從魯陽一退再退,幾乎到了強弩之末,烽火點燃了晉北五個州郡,大半個晉北被直接卷入戰局。每天都有人死去,同時,也幾乎每天都有人以累累戰績被破格提拔。
陸真有心想跟蕭玄碰麵,但實際情況卻沒有給他絲毫機會,各方大軍的行蹤也不是他一個小小兵卒能打聽的清楚的。而且戰場上的血腥和殘酷,也讓他將心裏的雜念暫時放下,親臨戰場後,他才真正明白自己麵臨的到底是什麼。功名但在馬上取,這句話年少時說得是豪氣萬丈,可當踩上被鮮血染黑的沙土,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倒下時,他才明白另外一句話:一將功成萬骨枯!
七月中,晉北遙州失守,陸真隨軍退往青州峽穀,等待援兵。而此時,他已徹底失去蕭玄的音訊,不知那人如今是死是活。隻有在黑暗中等待的時候,陸真才會生出幾分茫然,茫然自己這麼拚命,到底值不值!但是不等他想明白其中得失,就被嚴峻的戰局給拉回殘酷的現實,最後,他連想都沒有力氣去想了。
而俞寧這邊,天入了夏,長安就已經會坐會爬了。
“這孩子可真安靜,好像從不哭鬧,真招人疼!”林大奶奶瞧著長安在席子上爬累後,蹭過來趴在葉楠夕身上的可愛樣,就伸出手想抱抱。
已經懂得分辨親疏的長安這會兒卻扭過身,將腦袋一頭紮進葉楠夕懷裏,不樂意給別人抱。
“還真是粘你粘得緊那。”林大奶奶笑了,拉了拉長安的小胖手,然後才對葉楠夕道,“前兒的花會怎麼沒過去,我大嫂還問起長安呢,這孩子去哪都招人疼,我大嫂還說多謝你之前給她那個養身子的方子,想請你去家裏做客。”
林大奶奶的大嫂王氏,就是宮喜的母親,自林大奶奶跟宮家提了葉楠夕的事後,王氏就留心上了。隻是因當時葉楠夕才剛剛守寡,姚旭輝那邊林大奶奶又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去提,所以倒是又拖了幾個月時間。隻不過這幾個月來,林大奶奶往葉楠夕這跑得越發勤快,並想方設法地請葉楠夕出去。一來二去的,還真讓葉楠夕入了王氏的眼,也不介意葉楠夕有個孩子在身邊,加上宮喜老為這事抓心撓肝地,於是王氏便示意林大奶奶可以正式提這事了,雖也不著急馬上就娶葉楠夕進門,但將事情定下來後,也省得自個兒子日日在她耳邊叨念。
“宮夫人太客氣了,不足掛齒的小事,再說那個方子我也給了別人,但卻不見什麼成效,想必是宮夫人自己養生有方,我可不敢居功。”葉楠夕抱著長安笑道,“天氣悶熱,長安前些天出的痱子才剛好,正想這幾日就在家裏好好歇歇。”
“倒也是,有個孩子在身邊總是要受累幾分。”林大奶奶歎了口氣,就看著葉楠夕道,“雖說你如今有六爺照看著,但六爺到底是你兄長,總也有續弦的那日,你也該正經為自己打算打算。”
葉楠夕笑了笑:“我如今過得挺好,長安省心,六哥也不覺得我是累贅。”
林大奶奶道:“晚妹子,你是還年輕,沒真正嚐到守寡的苦。再說,你就算不為自己打算,也要為長安想想不是,若長安長大後,身邊就一個寡母,人家也會低看幾分。”
葉楠夕麵上依舊淡淡,林大奶奶隻當她臉皮薄,便接著道:“我知道你是個通透的人兒,這些日子我那侄兒沒少找機會在你跟前晃悠,你必是看出些意思來了。妹子,這真是樁好事啊,最難得的是我大嫂跟你和長安這麼投緣,宮家什麼情況,你也差不多都了解了,你將來嫁到宮家,那也是正經的當家奶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