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沒說話的老二媳婦秦氏這時候也嗤笑了一聲道:“人家是什麼門戶,說是湖州那邊的皇商喱!這樣的人家拔根汗毛比咱們的腰粗,人家婢女媳婦穿戴比一般殷實人家富貴又怎麼了——我隻聽說那樣的人家,主子身邊的丫鬟,日子過的比一般好人家的小姐還強呢!”
說到這兒她忍不住歎道:“也不曉得爹娘是怎麼想的,偏偏想著小姑去進高門大戶。雖說寧為富人妾,不為窮□□。但是說起來大戶人家的小妾難道是隨便當得的?人家什麼樣的美貌小娘沒見過,隻說家裏就有多少出色的丫鬟婢女,偏偏會外頭納一個小家碧玉?”
大嫂隻是搖頭:“小姑生的好,爹娘有些心思也是尋常的。到時候家裏真要能攀上什麼富貴人家總是好的,也是咱們鄭家得利來的。”
這一回秦氏不說話了,周氏卻是不服的:“大嫂這句話說的好沒道理!小姑生的好,但是也有限,不過是比起周遭鄰裏的姐兒罷了!咱家又沒得門路,怎麼給小姑找個好人家——就是真的成了,也要想想算個什麼,哪家大戶人家把個小妾家裏當正經親戚?”
這不是秦氏和周氏刻薄,實在是她倆早有意見了。鄭家最小的女兒名叫芳姐兒,在這鄰裏之間生的算是出挑的。因此鄭卓大伯和大伯母就有了‘不重生男重生女’的念頭,想憑著女兒的美貌飛黃騰達。
為此做了許多投資——送女兒去上等女學念書,學習各種才藝,穿戴上也是超出家庭水準的。甚至還給芳姐兒買了一個小丫鬟,專門照料她飲食起居。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要花錢的,若是芳姐兒將來真能進富貴人家,這一切都不會虧本,但是如果不能呢?
這花的是鄭家的錢,換句話來說,花的是鄭家兒子將來會繼承的錢,這就已經足夠幾個嫂子心裏暗恨了。更何況這幾年芳姐兒年紀越來越大,想象中的‘金龜婿’卻一直沒有出現——這不斷地證明,一切不過是鄭家二老的一廂情願,芳姐兒進不了高門大戶了。
這些年的投資白費了,但是芳姐兒每日還是受著鄭家最好的供養。很明顯,鄭家二老還沒有放棄。但是三個兒媳婦如何想的——她們穿著普通的棉布衣裳,但是芳姐兒卻能穿綢。她們吃的是普通飯菜,芳姐兒吃的卻是更精細的食物。她們每日還要操持家務,但是芳姐兒卻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就是端茶倒水都有丫鬟做!
這樣的落差日日都是有的,幾個兒媳如何心裏痛快,就是說著軟和話的大嫂,心裏隻怕也是有不平的。在她們看來,芳姐兒已經十八了,眼見得也沒什麼‘前程’了,既然這樣還不如趕緊找個門當戶對的嫁了,免得做了老姑娘,賴在家裏一輩子!
大概真是應了那一句‘說曹操曹操就到’,幾個妯娌念叨了一回芳姐兒,芳姐兒立刻就從外頭進來了。立刻三個妯娌就噤聲了——她們可不傻,家裏屋子窄,耳目是瞞不住的,想來芳姐兒剛才是聽了一回牆角了!
芳姐兒如今眼睛紅紅的,已經是十分委屈的樣子,道:“嫂子們何故這般編排我!我自問是從來小心不過的,在家也沒有開罪幾位嫂子,竟不知值得這般說了去。言語如刀的,隻怕嫂子們心底是如何嫌棄我的!我看我也不必賴在家裏了,縱使不能嫁人,絞了頭發做姑子去,也好過做幾位嫂子的眼中釘肉中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