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由蝶衣攙扶著搭上竹欄,竹欄皆用棉布密密纏繞,舒適又吸汗,竹腳深插地下,雙手撐欄,紋絲不動,她實在無法想象在不驚擾到她的情形下胤禵是如何辦到的。

“忻圓,忻圓,你看額娘好厲害哦,等額娘練好了腿,就可以帶忻圓一塊出去玩了,對不對?”輕柔的笑聲在另一頭響起。

艾薇驀然抬首望去,長長竹廊盡頭,胤禵半蹲著身子,雙手環擁牢牢地攙扶著忻圓,好似她已會步履蹣跚地行走般,逗得忻圓咯咯直笑,他劍眉微揚,坦蕩蕩地勾唇淺笑。艾薇眼圈泛起了氤氳熱霧,冰凍的情感似被沁出了細微的裂痕,心中一暖,定下神來,朝著前方努力挪去。

蝶衣一見眼前情景,臉上微露釋然淺笑,悄悄地掩門離去。

鳳凰花開如焰,悄悄點燃枝頭,先是一朵,兩朵……轉瞬一樹豔火。待艾薇於重重汗水中抬頭眺望時才驚覺,它們已挨挨擠擠占領了前段日子才尖苞初露的枝椏,烈夏燃燒而至。

胤禵所居行院形同虛設,他隻是晚上回去睡睡,用膳、閱文、甚至連召見屬下都在艾薇所住鳳鳴齋旁。

漸漸,他與她之間成了一種似友非友,似親非親的微妙關係。

忻圓每每睡不滿一,兩時辰,便會醒轉,嗷嗷欲食,略有不適,啼哭嘹亮。艾薇初為人母,手足無措,全仗乳娘,倒是胤禵,與她甚是有緣。忻圓醒時精力旺盛,沒一刻能靜下來,才剛學會爬就滿處亂鑽,最喜胤禵舉著毛毯與她玩躲貓貓。艾薇每見忻圓對著他咯咯瘋笑,心中難掩酸楚。

這會胤禵忍不住伸指觸觸忻圓光嫩臉龐。忻圓扁了扁嘴,困惑地睜睜眼。

“薇薇,她要什麼時候才會說話呢?”他啵聲逗她。

艾薇笑了,走過去,“她都還不會走,要想學說話還要過些時候,乳娘說得要滿周歲後才會咿咿呀呀呢。”

“還要再過三、四個月……”他笑容隱去,“等忻圓會開口說話我都聽不到了,這裏要沒了她的哭鬧,日子可要冷清多了。”

“你愛熱鬧,還是搬回前院去住吧,那裏人多些。”她低下頭,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

數月來,他不明說,三番五次地暗示要她留下,卻都被她四兩撥千金地婉拒了。

懷中的忻圓見無人搭理,倦意濃濃地打了個哈欠,歪倒在胤禵懷裏,小臉憨笑,安穩睡去。

艾薇靜想了下,囑人抱走忻圓,朝他道:“胤禵,你看我的腿都好了,忻圓這一個月也都沒生過什麼病,天氣也挺好。胤禵——,你還有一大家子人等著,我們母女不能再打擾你了,我心裏是很感激你的。”

胤禵抱以冷笑,哼聲道:“怎麼,就那麼迫不及待地想走?”

她點點頭,怕他又要反悔,便不再說什麼。

其實早在艾薇腿剛好時,她便想說了,隻是礙於胤禵陰晴不定的樣子,隻好耐下性子等他開口。可如今看來,他本不願讓她離去,怕她是等到猴年馬月也難得他開口了。

胤禵眼眸漸漸冷下,黑瞳中閃動著冽冽淬芒。

艾薇清麗的眉眼透著鎮定。

她這樣的鎮定淡然讓他的心緒一冷再冷。“你真的不是從前的你了,從前的你不會對我說出那種虛假感激的話來。”

“胤禵,人怎麼可能一直如從前一樣,總是要變的,有時說真話並不一定讓人受得了,怎麼說不過是為了順應周遭罷了。”她微抬眼睫,並不朝他看去。

“那你所說的一切就都是假話了?”他冷言道,嘴角勾出一抹諷痕。

“不,對你的感激之情是真的。”艾薇轉回視線,心存感激,若不是胤禵,她早已熬不過難產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