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籠罩的江水上,一個戴著鬥笠穿著蓑衣的老人捏著根青竹竿坐在小舟上垂釣,雨滴不斷打落在江麵上,濺起一朵朵水花。作浮標的一小截樹枝也被雨滴打著左右搖擺,奇怪的是老人並沒有用眼睛去看那飄忽不定的樹枝,隻是專心的用青竹竿上折下的細竹枝扣著牙縫。
浮標在雨幕中被一點一點的拖入江麵之下,若是有旁人在肯定得提醒老人該收杆了。可是還沒等浮標完全沉入江麵,卻又浮上來了。就這樣反複了兩次之後,直到第三次浮標完全沉入江麵之時,老人用手指彈開已經折彎的細竹枝,左手猛地提起青竹竿,一條巴掌大小的魚兒躍出水麵。
魚雖不大,可顏色卻格外絢麗,魚頭連接魚身子的地方被紫紅色包裹,魚身處為淡青色。尾鰭處則為金黃色。若是遇上對眼的買家,怎麼說也能值幾十兩銀子。
可老人卻顯得不以為意,隻是看著在船板上不斷撲騰的魚兒自顧自的說道:“再聰明的魚兒,也隻不過是條畜生罷了。你隻要惦記上了這魚餌,那咬鉤就是早晚的事。”說完老人也不再管船板上撲騰的魚兒,任憑魚兒在撲騰中逃回江水。
隨著老人鑽入船篷之中,天地間便隻剩下一葉孤舟在綿綿細雨中隨著水流飄蕩而去。
在婺州的西邊兒,有一個不過百十來號人的村子。由於村子依山傍水,且剛好處在江南道的最東側,村民們的生活倒也還算富裕,唯一不便的是要從村子去往縣城,必須得乘船渡河而過。
郭雨從懷中摸出兩個銅錢遞給船夫,熱情的船夫在接過銅板之後還不忘叮囑郭雨兩句
“小兄弟,看到沒有,前麵那有炊煙的地方就是咱們村子。村子裏平時沒什麼外鄉人來往,也就沒有客棧,小兄弟若是要在此處落腳。可以到村口處找一個叫吳茂的漢子,那是我侄子,他們家院子大,平時有外鄉人來訪也都是寄宿在他們家。小兄弟你若見到他了就說是我讓你去他那兒落腳的,能幫你省下幾個銅板。”
麵對老人的一番熱情,郭雨也是順著答應下來,其實這些年來走過那麼多城縣村莊,郭雨自然清楚其實隻要掏點銅板,基本上村民都願意讓他在家借宿一晚,畢竟沒誰願意跟錢過不去。船夫那點小心思郭雨自然是一清二楚。
入秋時節,山間的氣溫有些微涼,潮濕的空氣夾雜著幾絲雨後泥土的氣息,讓郭雨不禁感歎,這江南的水土,確實算得上得天獨厚。
走在鄉間的小路上。雖然還未進村子,可是村子裏飄出的煙火氣已經讓郭雨感到有些餓了,此番南下婺州,是受長山一位前輩所托,來找回被奪走的半部太平經。據長山的冠虛道長所言,當日那盜賊斂去氣息混入上山祭拜的香客之中,趁著山上的道人都在忙於為香客祈福解簽之時偷去了整本太平經,若非自己發現的及時,在追趕盜賊的時候將其重創留住了半本,那麼太平經恐怕就要從此遺失於江湖之中了。
冠虛道人在郭雨臨前特意囑咐郭雨要多加小心那個盜賊,雖然自己在與之交手之時內力幾乎碾壓,可那人卻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候巧妙的避開自己的招式並且拉開距離,最讓冠虛不解的是那盜賊至始至終都沒有對自己出過一招一式,隻有在自己最後一勢落劍之時有過半分阻攔。
郭雨摸了摸懷中冠虛留給他的那一頁太平經,正是憑借著經書之間的玄妙感應才能一路追隨至此。
“上官塘”
一塊顯得有些老舊的木板上刻著三個大字,字體說不上多好看,但也算是端正簡潔,這估計就是村子的牌匾了,郭雨用手輕輕撫摸牌匾,很幹淨,沒有一絲灰塵。看得出來應該是每天都有村民來擦拭。
向前走了大約百步,就可以看見十幾間黃泥土房,炊煙順著煙囪灑在橘紅的晚霞之上。有些已經吃過晚飯的村民三五成群的聚在屋前閑聊。
“老爺爺,不知吳茂家是哪一戶啊。”郭雨走到幾個正在閑聊的老人身邊,對著一個正在誇誇其談,不聽也知道是在吹牛的老人問道。
老人估計是從小到大都沒怎麼出過村子,說不來官腔,隻能抄著一口濃重的方言一邊和郭雨比劃,一邊嘴裏支支吾吾的說著。好在這時從屋裏走出一個三十出頭的漢子,笑著對郭雨說道“小兄弟,你是想去吳茂家借宿的吧,往西走在那板栗樹下左拐就行了”
漢子用手指了指西邊,在七十步開外的地方有顆巨大的板栗樹,正值處暑,樹枝上早已掛滿了顆顆果肉飽滿的栗子,樹下還有幾個孩童拿著竹竿在敲打著枝頭的板栗。
郭雨在和漢子道謝之後便往吳茂家走去。不知是哪個孩子發現了郭雨這個配劍的外鄉人,在驚呼一聲之後趕忙回去叫上村裏的同齡人,不到一會兒的功夫,郭雨屁股後麵就跟了一批孩童,目光都齊刷刷的盯著郭雨腰上的黑青色配劍,眼眶裏的羨慕之意似乎都要溢出來了。
郭雨看著屁股後頭成群結隊的孩子們,想起來小時候自己每次跟著父親去到縣城的時候看見街上配劍的俠客,眼裏也是與這些孩子們一樣的羨慕之意,誰不曾有個少年江湖夢,而唯有仗劍走江湖當屬最為風流。
郭雨輕輕的扣響吳茂家的門環,裏麵頓時傳來一整罵罵咧咧的聲音
“別催了,等我把這口飯吃完。”
說話間吳茂端著飯碗走出屋子,當看到一身布衣的郭雨時明顯楞了一下,在看到郭雨腰間配劍的時候忽然開口道“這位少俠,是來我們這兒借宿的吧。來來,快裏麵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