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真的很多年了,有三百年那麼長之前,我讀過一本書,書上說,在你不知道該如何選擇的時候,就閉上眼睛,問問你的心。
我閉上眼睛,看到的,卻是元壽小小的臉,剛剛哭過,眼角仍掛著淚珠,晶瑩閃爍。
他是最無辜的,在大人的愛恨糾纏中。
於是我選擇了沉默,在沉默中等待著。
書上總是說,時間,會為我們證明一切,對的或是錯的,同樣的,時間也會幫我們做出選擇,容易的或是艱難的,既然如此,那麼,我決定等待,讓時間告訴我,怎樣才是我該做的,什麼才是我最後的抉擇。
元壽是個與眾不同的孩子,其實我沒有什麼比較的空間,此前,我也隻見過弘昌,一個月的弘昌,小小的弘昌。所以,當元壽滿月了之後,我就再無從比較了,隻能從他的身上推斷弘昌成長的經曆。
元壽不愛哭鬧,在我懷裏的時候,他總是用自己亮亮的眼睛看著我;他的小手很有力,我垂下的頭發,總是被他牢牢的握在手裏,奶娘怎麼哄,他也不肯乖乖的鬆手被抱開。
元壽也很喜歡他的阿瑪,他平時不哭鬧,可以一哭起來總是震天動地,有時甚至哭的我心慌意亂,一直哭到隔著幾道門,在書房裏批閱公文的胤禛聞聲而來,將他抱在懷中,才止住眼淚,抽噎幾聲,又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如是幾次,胤禛便又把書桌和公事從書房搬回到了我的房中。
我不知道這樣清冷的男人,原來會這樣愛孩子。
生產過後,我身子一直很虛弱,一天中很多時候總是在睡著,往往一覺醒來,便看到他把元壽放在懷中,一邊輕哄著,一邊在飛快的寫著東西。
我想,他會是一個好父親,不過對小孩子,這樣的溺愛,也有點讓人擔心。
“你最近總是走神,太累嗎?”發現我在看著他,胤禛放下筆,將小小的元壽放在我枕邊,手輕輕的撫過我的發,“想吃點什麼?”他問。
我搖頭,有些下意識的想要躲閃他的手。
“你不同了,曉曉。”他沒有堅持,隻是收回了手,坐好,輕輕逗弄了一下我身邊的嬰兒,孩子醒著,有些癢了,於是咯咯的笑了兩聲。
“我隻是累了。”我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麼,胤禛是敏銳的,在他的目光裏,人的思想無從遁形,我不能,不能讓他看出什麼。
“那就好好休息。”他微笑,幫我整理了一下被子,然後,又把手放在孩子的繈褓上。
“你要帶他去哪裏?”我忽然問,話出口後,自己都嚇了一跳。
“我以為你要睡,他在這裏,一會就會吵醒你。”胤禛說。
我意識到自己有些失言,隻能迅速的閉上眼睛,半晌,胤禛忽然歎了口氣,語意不明的說了句:“曉曉,你在害怕什麼?”
我沒有害怕,我沒有害怕有一天你會一聲不響的帶走我的孩子,我沒有。我在心裏說著,隻是,我仍舊害怕。
“我總會給你最好的,隻要你相信我,我會給你們母子最好的一切。”胤禛說,沒有再動元壽,隻是將他放在我懷中,然後就退回到書桌邊,用力看他的公文。
給我們最好的嗎?隻是,要怎麼給我們最好的?
我不是他最初在禦花園遇見的懵懂女孩了,也不是幾次相逢與他針鋒相對的乾清宮宮女了,甚至我也不是養心殿裏與他沉靜相伴的女子了。我是他最好的弟弟的妻子,我是胤祥的福晉,康熙指婚,大紅花轎從宮中抬到十三阿哥府的十三福晉,也許世人都以為我死了,死在自糙原回來的路上,隻是,那也不等於堂堂雍王府裏,可以這樣憑空冒出一個長相完全一樣的女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