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夜。
黑夜漸已彌漫逸散,漆黑的帷幕罩住神秘的夜空,偶而露出星星點點的幾顆冰冷寒星
冷鋒看著這一切,雙眼出神,仿拂依然沉浸在某種巨大的恐怖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冷鋒才略略回想起當天的情形,回想的也不盡很詳細,隻是一些零碎:忙亂紛雜的腳步,醫生焦急的呼喊,冰冷的白色大褂,她帶著呼吸器痛苦的表情,緊緊皺在一起的眉頭…待冷鋒推開急救室的大門時,她已閉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周圍的人在說什麼一句也聽不清,冷鋒顫抖著走過去,哆嗦著想握住她的手,但終於沒有那樣做—他怕一旦握住那雙手就再也沒有鬆開的勇氣。
冷鋒清楚的記得,現在躺在病床上的象白瓷一樣蒼白的嬰兒般,無助的蜷縮在那裏的女孩,那溫軟纖細的聲音,柔和的象一片在月光下酣睡的湖。還有那溫柔的笑頰,烏黑的瀑發,素淨的白衣,一切的一切都足已讓冷鋒融化和迷醉。
那個素淨清絕的女孩象早一洗去鉛華的,不嚐世間種種的青蓮,在記憶中越發清瘦單薄。一襲月白色繡百蝶長裙,嘴角清清淺淺的笑容,漂亮的一對梨渦,眉目間淡然自若的神態,象一片讓人寧靜的湖水,在月光下波光漣漪,寧靜而透明。
那一斜平靜的背影,輕輕飛揚,低眉頷首的含蓄態度如一支柔軟的羽毛,越過千山萬水,輕輕掠過某個隱秘的角落,引起一陣悸動。
幸福斷的沒有征兆,就象樂曲演奏到高潮,華美而熱鬧,弦卻突然崩掉,“當“的一聲後世界就隻剩下寂寞在咆哮。
那道連背影都能使空氣蕩起漣漪的人,突然的消失了冷鋒忽然才發現,沒有她,他隻不過是一條離了水的瀕死的魚。記憶中,她在裏麵,笑的那樣好看,款款向他走來,散發著溫暖的氣息,依舊象一朵潔淨的蓮花,讓冷鋒痛到眩暈,回到現實,她不在,又是一張空白,使他幾乎窒息。
刻意避開的世界永遠在某個地方等你,隻要你稍一鬆懈,攫住你就象毒蛇獠牙下將死的獵物,隻剩下陣陣痙攣和海水般淹來的痛苦。
拿起身邊的一隻酒瓶,仰頭灌了幾口,任由辛辣滾燙的液體,沿著喉嚨,劃過食道落入胃中,讓烈酒化作的火焰在體內染燒。
冷鋒不會喝酒,但有時候,人生在世,比軟弱更可怕的是清醒。
“咳嗬……咳咳咳……咳“
冷鋒劇烈的咳嗽起來,不停的咳嗽使他蒼白的臉上泛起一陣病態的嫣紅,就仿佛來自地獄的火焰正在焚燒著他的血肉和靈魂。
一陣象烈焰燒灼的痛苦之後,冷鋒如同虛脫了一般,躺在那裏一動不動,如大力抽動風箱似的大口大口吸著空氣,好象這樣就能夠平熄胸腔內殘酷的恐懼。
良久後,待呼吸平緩下來,冷鋒又再次拎起了酒瓶。
時間推移,一切如是循環著。
夜更深,
風更慘。
隻剩下漫天的黑暗,和潮水般湧來淹沒一切的痛苦在翻滾,時間仿佛靜止,但餘下冷鋒一個人在這個城市的角落裏,唯有地上投落著不知何時的月影,拋下一片破碎而缺憾的美。
隻有冷鋒一人一直坐在那把破舊枯敗的木椅上,獨自一人孤零零的地掌著酒瓶仰天痛飲,呆呆的望著月,略微殘缺而蒼白的撒下一片忽明忽暗閃爍的光華,象是有一片水銀在沉重的流淌。
在風中,月亮又高又圓,比刀片還鋒利。
地上的空瓶不知何時又多了幾個,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哇“的一聲,冷鋒突然痙攣般痛苦的躺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鮮血,血汩汩的從嘴角流出,落在地麵上,映著地上,寒冷的月光,就象一朵在雪地裏盛開的燦然血蓮。火辣辣的刺眼,大口大口的腥紅血水從嘴裏湧出,在這無人之地,形成了一幅詭異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