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叔點了點頭,下去了,可是才走沒多久,又回來,對夏唐亦喜道:“小姐,這下可好,田老漢適才來跟我說,願意做這活,還說他幫我們多叫幾個人。”
夏唐亦不認識田老漢,也不知田老漢是個什麼樣的人,便沒做聲。
陶叔看出了夏唐亦的疑慮,笑著說道:“這田老漢是個老實人,他們一家都是實誠的,平時大戶人家的活計能爭取到便做,搶不到就打些零散短工,整天樂嗬嗬的倒也算自在人。不過這回真要多謝謝林公子,要不是他的麵子,說不定還叫不動田老漢呢。”
林恒還認識這樣的人家?夏唐亦不由有些想不通,正疑惑著,陶叔又說道:“林公子真是好性子好脾氣,什麼樣的人到了他跟前都自在,聽田老漢說,和林公子有交情的人不少呢。”
夏唐亦不知陶叔是有意在她麵前講林恒的好還是無心說到,一時不好接話。陶叔卻沒那麼多曲折心思,見夏唐亦消除了疑慮,也就回去幹活了。
夏唐亦回到自己的屋裏,不由自主地走到博古架前,猶豫半晌,還是拿起了被她扔在博古架一角的那本冊子——林恒為她謄寫的詩經,走到博古架旁的臥榻上坐下,身子一歪,隨手看了起來。
直到這時,這本詩經林恒謄寫得極其仔細認真,詩文的旁邊,還特意用朱砂做了批注,偶爾,還有三兩句林恒自己的見解。
夏唐亦不由自言自語道:“朱砂多貴……”
忽然,一張樸素的紙箋飄了下來,夏唐亦才想起,這封書信她還沒看,心念一動,一時間很自然地拾起,打開,紙箋裏卻是寥寥幾筆,隻是很禮貌的問候之語之類,並無心驚肉跳或者詩意溫柔的語句……
怔愣半晌,夏唐亦莞爾一笑,也是,這就是林恒,不溫不火站在她麵前的林恒,隻會將自己的心意隱藏於詩經之中的林恒。夏唐亦不禁自嘲,她怎麼能將這種關係等同於她前世若即若離的曖昧?
隻是,她與林恒的相處,她總覺得這樣的溫文有禮不知怎麼的就產生了一種距離感,就如同糊了一層薄薄的窗紙,怎麼也看不真切。
那麼,她是依著前世的性子戳破這層窗紙呢?還是仍舊沿著這世的規矩,仍舊帶著臉上的麵具繼續這樣的處事態度,所謂……相敬如賓?遠了,應是相處如賓?
夏唐亦百思不得其解,心中總有一份忐忑和懷疑,不禁心亂如麻,沮喪之下,隨手將詩冊扔到榻邊案幾上,旋即一頭倒在臥榻上,抓過被子掩麵而睡。
一時間,她想起如夢一場的前世,想起她獨自活在世上的媽媽,想起她前世的初戀,想起她前世那些無疾而終的戀情,那些人和事,不知不覺,兩行溫熱的眼淚就悄悄地自眼角滑落,漸漸地一發不可收拾,變成輕輕的低泣。
不知過了多久,淚水帶走夏唐亦心中的煩悶,平靜下來的夏唐亦不知不覺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