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薇瓊又在問他讀的什麼學校,他回答說自己隻上到高中,她一點兒都不驚訝,她總是表現得什麼都知道,什麼都很平常,她一點兒都不在意,他也一樣,不過他是純粹懶得說懶得管,而她是出於禮貌和教養,這大概就是書讀得多少的區別。

他剛才還發現她的腳上連繭子都沒有,腳也很小,腳趾頭都很舒展,她穿著一雙運動鞋,鞋子看著不新,樣式也很平常,但他卻篤定價格不菲,因為隻有穿著舒適的鞋,腳才能長成那樣,他還猜她從來沒下過地,沒赤腳踩在泥巴裏,總是穿著合腳的鞋子,他小時候是從表哥堂哥那裏接手他們的舊鞋,不是小了點就是大了點,穿著那樣的鞋他經常摔跤,還不如打赤腳,他的腳上最大的塊那疤就是石頭割的,後來出來打工之後知道了有賣幾萬一雙的鞋子他反倒覺得很離奇,沒想到世上竟然有這種東西,偶爾也碰見客人穿著,他並不羨慕,可能在他看那不是鞋,而是某種離他很遠且很有害處的東西,他從沒想要得到過。

葛俊彬又低頭看看朱薇瓊,她就像那種鞋。

魯順心今天啥也沒幹,上午就光是培訓,訓得她腦袋昏昏沉沉,那個培訓的人說要考試她就記了一本子,結果真考的時候直接給他們一人發了一張紙,紙上都有答案,她這才明白為啥剛才沒人動筆。午飯她跟著帶她入職的女孩兒一起點了外賣,那女孩兒叫淩曉玲,淩曉玲點了一盤兒菜葉兒吃說要減肥,她也隻好點了這種東西,菜葉兒比肉還貴,還吃不飽人,她暗暗決定以後要自己帶飯來吃。

下午她也沒什麼事兒幹,隻把電腦打開進了公司官網看了看,又按著上午教的,進了考勤提交了一個今早打卡異常的單,之後就是坐著等下班,六點一到她從公司出來,然後一路朝公交站跑,她要坐的那班車隻有兩趟,錯過這趟就要等到八點了。

在魯順心狂奔時文家祺剛把車從停車場裏開出來,拐了一個彎兒就被堵在路上,他習以為常,坐在車裏隨意扭頭朝邊上一看,一個黃影子從車窗外邊跑過去,他皺起眉,看著黃影子跑到他前頭,站在人群裏前後張望,這時前頭的車子終於動了,他也緩緩跟著挪,等他挪到黃影子眼前,她立刻就看見了他,文家祺沒有去理會她,她也沒有做什麼,就隻是看著他而已,也許她想和他打個招呼,也許她會讓他載她一程,文家祺握著方向盤,兩眼直視前方,堅決不給她任何一絲回應,他再不會讓她有機可乘。

魯順心這會兒的確實是在看著文家祺,他坐在車裏,她不認識他開的什麼車,但他坐在車裏都顯得比她高,他的車也比前麵的小轎車高一些,銀色的,他坐在裏麵冷冰冰的,麵無表情,像是很了不起,又像是坐厭了,所以很不耐煩。魯順心理解不了,她不知道他還有什麼好不耐煩的,她站在外頭,熱得一身汗,腳跑得酸死了,待會兒還要和人擠公交搶座位,如果搶不到她就要站一個多小時,他呢,坐在開著冷氣涼颼颼的車子裏,身上幹幹爽爽,樣子整整齊齊,外頭嗡嗡的人聲也聽不見,更不用吸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