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聽到……小婠兒的聲音?”

自從秦婠嫁了人,連氏就再沒喚過她小名,如今病得有些糊塗,沒了顧忌。秦婠忙湊到床前,道:“連姨,是我來了。這些時日府裏忙,來得遲了,連姨莫怪我。”

連氏露出笑,黯淡的眼神有了些微光亮,掙紮著扶著何寄的手坐起:“來了就好,連姨多怕走之前連一麵都見不著你。”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若不是顧忌身份,她是真想認來做幹女兒的。

“才剛我做夢夢到你,你就來了。”她說話有些喘,然興致很高。

“連姨做了什麼夢?”秦婠問道。

“夢到你和你何寄哥哥又去戈壁上淘氣,我握著藤條去尋你們,可我隻找到了何寄這混小子,他說小婠兒走了,見不著了,氣得我拿藤條直抽他,罵他是不是把你弄丟了……”說著她咳起來,何寄忙喂她喝水。

秦婠卻別開臉,死死攥著裙角,才沒叫那眼淚落下。

何寄何寄,她夢見的,是真正的何寄吧。

“娘,不會弄丟的。我弄丟了誰,也不會再弄丟她。”那廂,何寄的聲音緩緩響起,也不知是在對連氏說,還是在對秦婠,亦或是自己。

秦婠心裏咯噔一響,連氏卻欣慰笑了:“那就好,你們兄妹兩人,可都要好好的。”

她說著,用骨瘦如柴的手撫上秦婠手背:“小婠兒,我沒幾天活頭了,如今隻一事放不下心。你這哥哥沒個定性,我走之後,他身邊一個親人都沒了。我這輩子最大的憾事,就是沒能看著他娶妻生子,小婠兒,連姨求你……幫我看顧看顧他……”

秦婠一怔,看了看何寄,這臨終托付,讓她為難。何寄卻將連氏的手握回,垂眉道:“娘,哪有讓做妹妹的照顧哥哥的道理,你放心吧,你不會有事的,還能陪我很多年,看我娶妻生子。以後,等我出息了,就把這宅子換掉,給你置間大宅,再討個媳婦,給你們找幾個丫鬟伺候著,你們在家裏說說笑笑,什麼都不用管……”

“再給我生個大胖孫子……”連氏被何寄的岔開注意力,不由自主想象那個畫麵。

何寄一邊附和著,一邊用手梳著她淩亂花白的發,連氏漸漸閉上眼,再度睡去。秦婠一雙眼眸又紅又澀,站起告辭。何寄放平連氏,將被掖好,送她出來。

————

秋風撫過庭院,落葉簌簌而下。上次來時,這庭院還生氣盎然,如今卻透著荒涼。秦婠站到庭院間,朝何寄道:“謝謝你。”

“謝我什麼?”何寄問她。

“謝謝你照顧連姨。”秦婠踩過幾片落葉,腳下發出脆響。

“我孝順我娘,用你來謝?”他唇角仍嚼起譏誚,“不是你說的,讓我以何寄之名活下去?”

那語氣有些古怪,秦婠蹙眉望去,秋陽斑駁的金光下,他眸色幽沉不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