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她雖然已能做到自己料理生活上的事,卻還沒能完全做到料理自己的心。距離林家老宅的那場禍事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可她現在一旦想起那天的片段影像,還是很容易就覺得心在抽緊。
所以她才會格外在乎那個小瓶子,在她驚覺瓶子似乎被弄丟了時,她的心緒已失方寸。
——那可是師父唯一留下來的遺物!
在莫葉的記憶裏,感覺小瓶子也是他最珍視的東西。
他很少把玩什麼珍寶之類的東西,他對某樣東西進行細致觀察,一定是有他的原因和目的,但惟獨對那瓶子不同。
每當他將它取出,放在手心摩挲,便必定是放開了手旁所有的事,進行著一種毫無目的地指尖體會……似乎那瓶子,是一樣活物。
可是現在,自己好不容易從伍書那兒要到那個小瓶子——伍書似乎也是思酌了很久才同意把那小瓶子交還出來——卻轉瞬又被自己弄丟了?
在這頃刻之間,莫葉隻覺得自己的心沉得厲害,卻跳得極快。如果這個情況被證實了,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恐怕要鬱極欲卒吧!
所以她剛才才會如經絡抽搐了一般,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但她很快又強自鎮定下來,因為她還沒有卸下對宋宅這個陌生環境的防備,也還沒有完全鬆開對眼前這位性格細膩溫柔的白桃姐姐的心防。
而讓她能壓下自己心緒的原因,就是她還沒有證實小瓶子是不是被自己遺失了。
在聽了莫葉有些支吾地說出那句話之後,白桃也沒有再堅持什麼,略叮囑了幾聲就離開了沐浴房。
在白桃轉身帶上房門的那一刻,她隔著房門,麵朝屋內駐足了片刻。如果莫葉真如她自己說的那樣,習慣一個人洗澡,那這會兒她應該已經寬衣解帶,浸身在浴桶裏。而浴桶與房門中間還橫隔了一道屏風,白桃應該什麼也看不到才對。
然而白桃此時透過門縫,卻見莫葉仍然沒有開始洗的意思,而是如手舞足蹈一般在自己身上到處亂摸,似乎是在瘙癢,但又不完全像……
白桃沒有在門外站太久就離開了,沒有人看見她在轉身之際,嘴角勾起了一瞬的那絲笑意。
此時她身邊沒有帶著打下手的丫頭,她亦不會在身邊有人時,流露出這種不含什麼情緒、但深刻入眸底的笑容。
莫葉雖然沒有完全放下自己對白桃設的那層心防,但在近幾天裏,倆人良好的相處過程,還是讓她對白桃心懷的態度融和許多,在一些生活的細節上,她不可能做到像防賊一樣防著白桃。
關鍵是她還無法想象,以白桃給她的印象,令她初時很難想象,白桃會門縫窺人。她亦不會知道,白桃衝她而來的這類“小動作”,今天不是第一次。
隻是白桃數次這樣行動,都沒獲得什麼她覺得有價值的收獲。上次她進入莫葉的房間,隻是從莫葉接的書冊裏看到那張阮洛寫的字條,這一次她的收獲稍微豐厚了點,但還是讓她沒有探出這樣“收獲”的底細。
回到自己房間的白桃關上房門後,在小桌旁坐下,沉默了片刻,才從衣袖裏摸出一隻小瓶子。
這隻小瓷瓶沒有瓶口,具體來說,是製作它的工匠將瓶口用泥漿燒融了。瓶身外圍塗有純白如玉的顏料,隻是現在這瓶子磨損得厲害,表層的白漆脫落了不少,但也是由此,讓白桃隱約看出,這瓶子似乎是內外兩層合鑄的。
白桃盯著這隻小瓶子,眼中疑惑神情愈漸堆厚。
這瓶子,是剛才莫葉進宋宅,抬腳邁過那高高的門檻時,她一袖子一揚給甩出來的。
當時白桃就走在莫葉身邊稍後一步,看見這一幕的她眼快手急,下意識一招袖子,即將它挽進了自己的衣袖裏。
白桃不會在莫葉麵前顯露她的武功,但如果這隻瓶子真如她最初想得那般,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香料瓶子,她或許會將其歸還,隻是要找個側麵的角度,以掩飾自己收走這瓶子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