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因為二皇子本來體質虛弱的原因,華陽宮在新修之初就選了與太醫局較近的位置,但在一路狂奔向太醫局的途中,幾名宮女隻覺得自己仿佛已經連續跑了數百裏的路,雙腿已經有些緣自骨子裏的發軟。
而望著前方離得已經沒有幾步遠的太醫局大門,那最後一點路途對她們而言,仿佛如踏在雲上天梯一般,難得連半步都邁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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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二皇子的病情反複,太醫局裏一起來了三名禦醫。
按照常例,皇子身體抱恙,倒也不必一次使動太醫局裏這麼多醫師。比起前朝,現年新朝裏的太醫局算是人員精簡得厲害。主要出診的禦醫隻有九個人,三年前因故又去掉了三員,後來一直也沒填補上,所以九醫之列實際在崗隻有六人。這六人各司其職,每天的工作量還是挺大的。
醫官不同於其它職司的官員,許多事不能靠口頭吩咐就成。太醫局裏的生員、藥童至多能做些照方抓藥、熬製、送藥的事,至於病人的脈象、氣色等等問題,都需要醫官親自前往探視。
就說去一趟宣威將軍府,一個來回再加上診療耗費的時間,能占用一位禦醫三個多時辰,幾乎就等於將一名禦醫一天裏當值的時間用去了一半。老將軍早年在戰場上立下卓越功勳,參與了南昭建朝曆程裏一個重要的步驟,對於他的陳年舊傷複發,皇帝特派九醫之列中的一人專職料理,在最近這幾天裏,太醫局中實際上就隻有五名禦醫坐守了。
皇帝當然也知道如今太醫局因為人員過度精簡,日常工作量幾乎又翻一倍,所以有條旨意早就下達過。哪怕是皇親國戚調使禦醫,也隻能一次去一人,對生員的同行人數倒沒有硬的限製標準。
其實皇帝會這麼擬定旨意,也不止是考慮到為了給太醫局減輕負擔。對於大部分病症。能晉升至九醫之列的這幾名醫師都足矣獨自應對,無必要多醫會診。何況對於尋常病例,若參與醫治的醫師平白多出幾人,可能還會產生對於治療無益的的意見分歧。
錦衣玉食,生活在秩序安定的京都裏的貴族們,生病的原因無非就那幾種——對於這一點,連眾位禦醫也已各自有了一番備錄,常常被某府急火焚天似的請去,最後診出的病因、開出的藥方其實都是老一套——又不是人人都像三年前玩火的那位,明明是無比冷靜的性子。但稍微一有動作。就把自己的命搭進去了半條。
今天為給深居宮中的二皇子診治,一下使動了太醫局的三名禦醫,幾乎把局中主幹醫師全耗進去了,這除了是因為殿下的病情的確轉變得頗為嚴重。還因為這三人裏頭。有兩人本來在此以前就參與了為殿下診病之事。對於殿下的傷情忽然加重。這二人是脫不開責任的。
但具體的說,像這二位一樣脫不開責任的禦醫,應該還有第三人。並且很可能他要為此擔的責任還是三人當中最重的,但他反而沒有過來。
太醫局名列九醫之內的那幾個禦醫,醫技能力大致持平,若要說區別,主要在於擅長的領域略有偏移。譬如這幾位醫師都習得了銀針刺穴之能,但要說真正的精專者,也就一位祖上五代都專研人體經絡穴眼訣竅的華醫師。而若要再論草本入藥論大成者,華醫師又絕難比的過那位將“猴蒲草”加入金瘡藥的陳姓禦醫。
在金瘡藥中加入“猴蒲草”的手法,曾挽救過許許多多上陣兵卒的生命。“猴蒲草”的確有加速外傷愈合的優秀效用,而外傷愈合的速度越快一分,就越能多避開一分傷勢惡化的危險。
至於這種藥草的那點致使人體發熱的不良作用,戰場兵卒哪有那麼多的考慮,體質強韌的兵卒都可以直接忽略這一點不適了。
昨夜被請到華陽宮來的那位禦醫說的那番話,其實也不能全算是在為陳禦醫說情,使用“猴蒲草”的安全程度,的確已經等於間接用上千兵卒的身體試驗過了,也並未出過什麼問題。至於用在二皇子身上怎麼就偏偏出問題了,這問題的根源應該不在藥身上,而在於陳禦醫的疏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