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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洛沒有立即開口說什麼,隻是默然走到莫葉身邊,然後抬頭朝她剛才看向天空的那個角度看了一眼。
繁星點點,數逾千萬計,阮洛不可能找準莫葉剛才抬頭看的那顆星,他自己也知道這一點,而他仍會這麼做,隻是試圖參與進莫葉仰望星空時的那種心境。
今天聽了葉諾諾轉述莫葉在閨房裏說的那番話,讓阮洛頗感吃驚,雖然他對旁人說,那是莫葉開導葉諾諾的獨特方式,但這不表示他心裏對此就一點也沒有存疑。
此時周圍環境裏人聲漸靜,當他看見莫葉一個人在仰望天上繁星,他心裏的那絲疑惑很自然便浮上心頭。
剛才他那一問,不過是作為一個旁的敲擊,見莫葉有些回答得含糊其辭,阮洛微微頓聲後,再才問出他真正想問的話來:“那麼……你是在想你下午說過的話?”
莫葉聞言向阮洛側了側頭,下意識就想說“我沒有”這三個字,但她隻開口說出了一個“我”字,後麵的兩個字忽然猶豫在喉。她的這種猶豫語氣,無論準備說的話內容將會是什麼,都更像是在承認一件事,而非否認。
聽她近乎承認了某一件事,阮洛目色微動,但他沒有立即對莫葉說一些安慰的話,隻是緩言又問道:“任何事都有其兩麵性,這你是知道的吧?”
莫葉點點頭,但她臉上又現出疑惑神情。她不是不知道阮洛講的這個道理,隻是猜不到阮洛接下來想要說什麼。
照常理來看,阮洛此時是想勸慰莫葉,即便他在話裏提到事情的雙麵性質,接下來要說出口的話,應該是偏向於支持莫葉的良好方麵。
但實際上他接下來說的話,隻像是在觀念中正的闡述一個事理,並未偏向任何人。
“‘掃把星’在民間有兩種說法,一為掃親克友,是為禍星,一為掃邪祛惡,是為福星。我小時候有過一段軍營生活,軍隊當中有一類觀天取相的術士,不管他們是否有窺天通靈之術,總之他們對於那種會拖著殘影掃過天際的星辰,也心懷兩種看法,一為天相預兆人間大人物的消失,一為天界星君下凡人間,帶來祥瑞。”
在緩緩說完這番話後,阮洛移動目光投向莫葉,再才像是在對一個人說話,而不是類似剛才那樣,近乎在自言自語。
他問莫葉:“我所知道的說法,就有四種,但憑我的足跡去過的地方並不多,不難猜想會不會還有更多的說法。隻是這麼多的觀點,聽說它們的人,應該憑什麼去選擇相信呢?”
是啊,應該憑什麼去相信呢?
莫葉的思緒,在不知不覺間,已受到阮洛的帶動牽引。
阮洛看出莫葉的臉上流露出思索的神情,而不再像剛才仰望星空時那樣滿麵迷茫,他微微一笑,接著說道:“如果你仔細分析一下,應該不難發現,這類說法的兩麵,其實是兩個極端,亦蘊含了它的兩種答案。”
莫葉終於忍不住道:“這也有答案?”
“有的。”阮洛輕輕點頭,“隻看你願不願意采納了。”
莫葉目色微凝:“是什麼?”
“答案,也是兩個極端。”阮洛臉上笑意稍斂,以一種近似在平靜與認真之間的語調緩緩說道:“要麼你絲毫不信,要麼你就認真去鑽研它。”
莫葉目露詫異,遲疑了一聲:“這種……也是可以鑽研的麼?”
“我沒有參悟過這種學識,所以我無法親口為你解答這個問題,但我兒時在軍營裏的確見過一類人,能夠做到觀天相測風雲,不過他們也隻是能做到被動窺天,而非主動操控。”阮洛說到這兒,也凝神思索了片刻,然後他抬手指向天空,緩言說道:“這就好比我指那片雲彩時說它的背後有一顆星,但其實我所說的隻是我先於你看到的,而非是我憑空一指,就能幻化出星辰。”
莫葉眼中現出濃厚的困惑神情,她沒有再說話。
阮洛忽然笑了笑,攤手說道:“還是說回‘掃把星’這個問題吧,這東西就像一個魔障,你若絲毫不信它,它便自己煙消了;你若信這一套,深入去鑽研它,你便可以控製它為你所用;但你若半信半疑的牽係它在心中,它便成了一種困住你的魔障,沒有意義,卻十足能害你,這樣虛無的東西便也可能有了實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