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2)、無遠慮(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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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熾緩慢而無聲地舒了一口氣。蕭婉婷的雙手保養得很好,不需要做什麼體力勞動的雙手,細小指節更為柔軟,但這樣的一雙手按摩之下,對於他所受的那種詭異內傷,能起到的良好作用其實微乎其微。

至多也不過就是靠那溫柔的觸膚指勁,暫時將心脈上纏繞的那種鈍痛覆蓋了一些,這也是治標不治本。

但總算在這個片刻裏,王熾是感覺舒適的,他因為強自壓抑傷痛而繃緊的精神稍微放緩,下意識朝妻子的側肩靠過去。然而他隻是靠了一會兒,便又坐直起身,因為妻子那身華服上的錦繡珠玉,實在太硌臉。

往日裏與蕭婉婷同榻或臥或坐,她無不是釵墜解盡,青絲散垂,薄衫襯膚,而這一次則有些不同。因為心脈上的傷痛稍有減緩,王熾也能多出一些精神思考幾個問題,他恍然對“華貴阻礙人身心距離”有了一種新的認識。

德妃蕭婉婷注意到丈夫這個倚過來但很快又坐正回去的舉動,思酌片刻後,她忍不住問了一句:“怎麼了?”

“無事。”王熾將漫無目的投向門口的視線收回,望著妻子微笑了一下,又道:“天色不早,你也累了,不必陪著我,這樣你也休息不好。”

蕭婉婷從丈夫那有些失神的雙眼裏看到了濃厚的倦意,她知道其實是他累了,便順了他的意思,輕柔叮囑了幾聲,拜辭離開了南大院。

其實就今天而論,德妃蕭婉婷應該是最不會感到疲累的人。

為了一件籌劃了幾年,本來該在今天啟動的事情,蕭婉婷養精蓄銳了幾天。可她今天晚上八成是要失眠了,因為她想要做的事情並未做完,準確的說,是還沒開始做,就因某些原因而強行中斷了。

今天的王熾既是身體上因傷痛而難耐,精神也因此被拖得萎頓,他已經許久沒有這種倦意了。往日裏他處理繁重的國務,也並不是不會覺得累,隻是他體能強盛,對這個新生的國家又有著如火熱情,所以他能撐得住。而在今天,自登基之後,身體基石第一次受到外力撼動,這種一直被壓抑著的倦意便仿佛如山洪爆發了。

而今天皇宮裏的諸人,第二個會覺得非常疲倦的人,應該是二皇子王泓。

幾天前的一個晚上,因為宮中遇刺事件,二皇子王泓雖然隻是傷在一隻手上,但卻因此大損氣血。整個華陽宮的宮人悉心服侍休養了幾天,王泓的臉色依然還有些蒼白。

他的身體素質本來就極差,也是最近這兩三年裏頭才養好了一些,不再那般容易生病。但這並不能說明他就真正強壯起來,實際上他的體質仍然比尋常同齡人還要弱許多。

他的傷本來就還沒養好,失掉的那麼多血氣也還沒補回來,就在這種身體狀況下馳馬出宮,終於使手上的傷二度被掙裂了。雖然因為手上纏著布帶,阻住了一些流血,回宮後很快又得到包紮,情況看起來還算良好,然而到了夜裏,王泓身上漸漸又燙了起來,額頭上卻是一片冰涼。

用了一點參湯,簡單洗漱後,二皇子王泓實在倦於進行每晚的半個時辰閱讀課業,提前睡下了。然而他才隻睡了片刻工夫,一直做著名目散亂破碎的夢,夢境突然止在一個畫麵,他驚醒過來。

隨著他驚坐而起,傷手不自覺的重重按在榻沿上,抵得柔軟的絲綿褥子都變得發硬,手心傷口處撕扯般的劇痛蔓過手臂撞進心裏,提示著他現實與夢境的分隔。

他額頭上已再次滲出一層細密冷汗。

但他沒有注意到這些,因為他的視線自然落於褪到膝頭的錦被上,織錦被麵上覆著一條方帕。顯然這帕子一開始是折成了一個長段,在隨著他的猛然坐起而從他額頭滑落時,折疊的位置鬆散開了一半。

王泓伸手將那帕子拈起,指尖撚了一下,感受到帕子是極為樸素的棉織物,帶著微濕的涼意。

在他睡下之後,寢宮裏的明燈就被吹滅,隻留了房角一處不影響人入睡,但光亮也是弱到幾乎可以無視的長明燈。不過,今天那個當值在寢宮守夜的宮女已經聽到了榻上傳來的響動,借著長明燈微弱的光亮,透過薄薄的紗帳,宮女看見二殿下醒了,當即睜了睜已蒙上睡意的雙眼,輕聲詢問道:“殿下,需要奴婢服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