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8)、現狀(3 / 3)

莫葉一聽,不禁大為驚訝,癡怔著走出了老遠,才失聲道:“嫁人……這太突然了吧?之前根本沒聽到絲毫動靜啊!”

一旁的阮洛也是滿臉詫異。

莫葉在宋宅待了三年,關於她的身世,除了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的那一部分,外加林杉那一部分,其餘的大致情況,阮洛都已得知了。

雖然阮洛現在也還有些弄不清楚,莫葉年紀輕輕,怎麼會跟東風樓那一群人結下頗深的淵源,但他曾借了莫葉的便宜去過幾次東風樓,確實感覺到那兒的與眾不同,早已對樓裏的一群女子撤去了有色目光。

東風樓還不是叫這個名字的時候,的確是買歡場,但這棟樓已經改名十多年了,據說其中的經營格局,也早從改名的那一年就改成了如今的樣子:隻賣酒賣藝,不賣身體,雖有夜場,但過了子時必定收場。

樓中已經沒有花魁了,但有十一個明媚嬌豔的女子,三年前隱走了一個,剩餘的十個既是個個都有花魁之能,又自有一種傲然心性,從十多年前東風樓易名換主開始,樓中女子全都堅守著買下這棟樓的東主定下的規矩。

當然,能讓這些女子持穩這份尊嚴,還必須有強大的武力支持,東風樓真正的東主勢力為何,在京都商界還是個謎,也正是令人越來越敬畏而不敢冒犯的地方。

東風樓如此強勢,並矗守了這麼多年,其勢力之源,很可能就朝向了一個地方——皇權。

但事實究竟如何,又沒人敢真正定論。畢竟東風樓的原身仍是青樓一座,說出來有些損人顏麵,皇權支持青樓?難以細作思量。

不過無論如何,東風樓如今已算是京都一處特別的存在,東風十一釵的尊嚴,不再如這棟樓剛剛易名時那樣,隻是成為眾多尋歡客的笑料,而是已經沉澱出了實質。若想體會東風樓中的節目,即便是不誠心的堆,也要堆出一份尊敬,還有足夠的價碼,才能入場。

東風樓交由紫蘇打理後,這項入場規則更嚴格了。不少尋歡客為了一睹東風十一釵的容顏,隻是為了看一眼就揮霍千金。

紫蘇的苛刻做法,其實還是稍微影響了些樓裏的生意,但她尚還拿不出九娘的心性手腕,又要護整棟樓的周全,便隻能出此折中辦法。

但必須承認,紫蘇的這一做法,收效是比較成功的。東風樓的經營大體上還是在賺,雖然賺得少了些,可日常維持比以往安定了許多。

這樣一來,東風十一釵的身價,似乎比以往又提升了一級,那麼且不論十一釵原本的歌姬舞女身份,隻論身價,誰能“娶”走其中之一呢?

阮洛沒有因為心中好奇而開口問什麼,但在接下來,從石乙回答莫葉的話語中,他倒也不難聽出此問題的答案。

“你們會覺得奇怪也不怪,連我知道這事,都是吃了一驚。”石乙拉著左右二人,一邊快步走一邊笑著說道:“直到聘禮都在樓門口排了一字老長,十一姨的婚事才浮出水麵,樓裏的人全都嚇著了。”

東風樓的門口,的確如石乙所言,一字排開了十幾輛盛滿聘禮的馬車。

即便此地接近勾欄紅坊,京都限馬令也仍然可以生效,能把馬車駕到內城,堵塞街道,車隊的主人如果不是身兼一定勢力,在衙門那邊先打好商量,那便是給自己的家財來了一刀,花了大價錢買了些關係。

娶妻實屬人生大事,京都府對於此事,也的確稍微能在律前留情。當然,能讓衙門略微鬆手的主動力,還是那惹人羨的金銀。

今天上午,在商界頗有些名聲的中州綢緞商胡尋帶著十幾車聘禮風風火火來到東風樓,目色堅定的揚言要娶樓裏排在十一位的歌姬為妻,可把樓裏樓外的人都嚇了一大跳。

那時樓裏的姑娘都還在休息,沒人理會他,胡尋也被東風樓一群功夫強悍的門丁攔在樓外。

然而這事一直鬧了一個多時辰,胡尋絲毫沒有退意,樓裏的姑娘也都沒了睡意,陸續起身梳洗,耳畔還聽著樓外傳來要進樓的吵鬧聲,樓內的姑娘問了十一娘幾句,竟真問出了端倪,大家又是被嚇了一大跳。

眼見樓外的胡尋把官方文書都擺出來了,樓裏的十一娘也點了頭,大家才知道這事是真的,連忙張羅著姑娘出嫁。以前也不知道是誰想的鬼點子,樓裏眾多取樂節目裏,居然還有拜堂這一項,嫁衣蓋頭都是現成的,就是舊了點,但也來不及再張羅了。

能嫁給胡尋,還愁以後沒有錦繡衣裝?

但等這些瑣碎事都辦妥了,胡尋也被放進樓裏來了,十一的眾位姐妹也都冷靜下來了,想到了姑娘出嫁前還要做一件事。

雖然東風樓的姑娘,名聲方麵始終有些不如良家女子,但此地是女人的主場,所以所有規矩還得按女人的心意來。

哪個姑娘不希望自己出嫁時風光又尊貴?如果就這樣讓胡尋把十一接走了,總讓人容易心生一種錯覺,仿佛十一是被胡尋用樓外的十幾車聘禮換走了似的。

於是,在好不容易走進了東風樓之後,胡尋以為立即可以看見自己魂牽夢縈的娘子,沒想到還有新娘子“閨房”的那道坎沒過。

也不知道東風樓是續了哪個地方的規矩,在新娘子出閣之前,還要接受諸多來自其閨蜜的各種刁難。若在尋常人家,這說到底無非就是一個錢的問題,但這東風樓裏的女子,顯然不是尋常人。

“閨房”門口又堵了將近一個時辰,親身參與進“保護新娘、迎擊新郎”戰鬥的莫葉、石乙、阮洛三人,全都被樓裏姑娘的那些花招攪紅了臉。

明明他們是己方“友軍”,卻已然待不下去了,悻悻然退了出來,去到二樓一雅間內,招呼了樓裏幾個跑腿的丫頭,擺弄了一桌茶點,歇下腳不再理會樓下的攔親戰鬥。

胡尋何許人也?中州綢緞界新起之秀,南昭地域憑的是州郡製,整個疆域分為三個州區,屬中州的民生最穩定,也最富裕。而在中州商界,提起胡尋之名,可算是人人皆知。

而胡尋如今年紀才三十出頭,平時保養得當,模樣身板看起來一副青年才俊的派勢,跟今年已至二十七歲的十一娘算是很匹配的一對。

胡尋這麼年輕,就在中州創下令旁人不敢小覷的家業,其個人的智謀自然不低,但此時被東風樓一群打扮得無比嬌豔的女子圍堵在十一娘的“閨房”前,他來時信心十足而略為平靜的臉龐,此時也已經紅了一大片,眼神有些慌亂。

不過,隻要胡尋是誠心來迎娶,樓裏這群女子當然不是跟他玩真的。

能嫁入胡尋家,隻要夫家真存有一份愛意,即便十一娘是去做小,下半輩子也不用愁了。樓裏的姐妹雖然有些不舍她這麼突然就嫁人了,但所有人的心其實都是一樣的,希望其她姐妹都能尋得良人,這終究是作為女子今後的最佳歸宿。

何況,今天是胡尋親自帶隊來迎親,都被戲弄到這個份上了,也還沒有退意,顯然他是真的愛極了十一。

在胡尋快要被各種難題困擾得想要拜地求饒時,東風樓裏,十一的姐妹們終於鬆手,一並端正站成兩排,鄭重打開了十一的“閨房”大門,擺出了恭送的陣仗,算是在末了給了胡尋一道麵子。

這會兒,樓上正在喝茶歇腳的三人也已經察覺到,樓下的鬧騰聲忽然安靜下來。三個人立即起身離坐,下了樓來,正好看見胡尋親自動身,自臨時裝點的那間閨房裏,將新娘子打橫抱了出來。

望著剛才還如狼似虎花招百出攔著自己的一眾女子,此時擺開兩路站在門旁,神情已然恭敬起來,胡尋感覺到一種“苦盡甘來”的味道,沒想到一朝取妻,難度竟不亞於在一天時間裏同時談十幾筆生意。

垂眸看了一眼以金色絲繡大紅蓋頭擋住了容顏的新娘子,胡尋在心裏感歎一聲:這料子的質量,真是委屈紅兒了,回家後找機會再辦一場大禮吧!

不知不覺,他眼中已泛濕意。

其實蓋著紅蓋頭的十一何嚐不是如此,喜悅、激動與感動漸漸自心中蔓延開來,也惹紅了一雙明眸。蓋頭未揭,她暫時還不得見夫君的臉龐,但那穩定的心跳聲就在耳畔,她有些依戀的矮頭往他胸口蹭了蹭。

胡尋心裏很滿足懷中嬌人兒的這絲感情透露,抱著她的手又緊了緊,仿佛怕誰會再把她給搶回閨房去似的。

邁出了“閨房”門檻,橫抱著新娘子的胡尋轉過身來,朝一眾女子微微躬身,然後鄭重說道:“各位,胡某雖然不是出身世家望族,但近些年攢了些家業,在外人麵前必須擱些麵子,故娶十一入我胡家,卻不能晉正妻位。對於此事,胡某認真考慮過,我是真心愛惜娘子,為了使她今後不受委屈,胡某的正妻位即便不為紅兒任之,也會一直架空下去,即便她少了那道名,也仍是我胡尋的唯一大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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