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3)、京兆影衛(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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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葉迎著那抹詭異的影子一口氣追出去了幾裏路,也就用了片刻工夫,但她忽然不想繼續向前,並非因為她覺得累了,而是她感覺到了一絲詭異。

她原以為方才突然暗算她的那位是個熟人,這麼說來有些怪,但確實隻有少數幾個與她相熟的人知道她的行蹤,未盡殺招的暗算,大約隻算是某種提醒。可現在她都追出這麼遠了,四下空曠無人,就算有什麼事兒不方便在這裏說,事主也該現身才是,而不是到現在都還藏匿著。

朝不遠處那片矮樹林投去深深的注目,莫葉親眼看著那道灰影沒入進去,然而她卻不打算也跟進去。

這次來找她的,可能並不是什麼熟人。

然而就在莫葉頓足片刻準備轉身走人之時,林子裏忽然傳出一道聲音:“莫小姐,請留步詳談。”

莫葉轉到一半的雙腳又一次頓住。

雖然她早有預料,這次遇上的很可能不是熟人,可是甫一聽到這個極為陌生的聲音,她心裏還是禁不住微微吃驚。不過,表麵上她仍舊不動聲色的隻是站在原地,朝樹林方向一字一頓認真地說道:“詳談可以,但閣下可否先拿出詳談的誠意?”

樹林裏那人顯然也是心思空明之輩,很快就明白了莫葉話裏的意思,沒有遲疑地接過話頭:“在下就在林子裏等候莫小姐。”

莫葉沒有依言行動,隻是挑了一下眉,淡淡地道:“憑你我的年紀,捉迷藏的遊戲已然玩不出趣味了吧?”

“在下並沒有耍弄莫小姐的意思,隻是……”林子裏說話那人的語氣中流露出一絲為難的意味,稍微隔了一會兒,就聽一陣沙沙輕響,一個蒙麵人伸手分開一簇生長得緊密的藤葉,緩步從中走了出來。

這人雖然大半張臉被黑布蒙著,可是莫葉仍舊能從他的眉骨判斷其性別,皺紋極少的額頭皮膚,證實他是個年輕人。

如此一來,莫葉倒是覺得稍稍放鬆了些。一個神出鬼沒的年輕人,若不是來找她行凶的,那便很可能隻是個傳信的。

——假使是個神出鬼沒的老滑頭,莫葉倒是要重新審度一番了。

“大白天的蒙著臉,是不是還嫌自己不夠惹眼?”莫葉半分試探、半分嘲弄地說道,與此同時,視線在對方的一側耳郭上盯了一眼,心中默默存下印象。

尋常人或許不理解,可在刑審學科中,對於耳郭的形狀,可算作一個人的第二臉麵。擁有豐富刑審經驗的人,大約都有這種發現,人的耳朵在大腦兩側,雖然不如正麵那般顯眼,但卻獨具其形態。世間幾乎沒有完全相同的一對耳郭。

雖然世上的衙堂、牢獄有很多,有這個對耳郭的特殊發現的堂官和獄吏也有很多,但真正將這門經驗之學仔細認真記錄下來的人,卻隻有寥寥兩位有心人。不過,有兩本著作也就夠了,流傳足矣。

對於這種特殊的著作,出世後大多也被特殊的人注重和收藏。因為尋常衙門小案件,十幾板子下去怎麼也該招了,的確犯不著運用這麼講究的學問來刑堂審訊。隻有特殊的人、涉及特殊的事,才會如此小心翼翼。

時至如今,莫葉也知道自己那位師父有著特殊的身份,但還不確定他到底做了那些特殊的事情。能確定的是,不論主審也好、旁聽也罷,師父肯定也做過刑審之類的事,因為他的那一室藏書當中,就連著有好幾本有關刑審的書冊,其中的記錄,更是令莫葉大開眼界。

別的不說,就說辨人之法,如果吃透那一冊,今後就算誰戴了麵巾站在眼前,讓自己多看幾眼,那麼下一次再會,即便對方易容了,大約也能辨出幾分印象。

這雙耳是一個人的第二麵相,並且多是隻能遮掩,無法易化的。

正是因為心中知曉了這些門道,莫葉在這個蒙麵人麵前出言試探,才能表現得如此泰然自若。不管這個人到底是什麼身份,此時莫葉至少能牢記其形了。

不過,接下來事情的轉變,似乎沒有莫葉想象得那樣複雜。

在被莫葉挑弄了一句後,那個蒙麵年輕人眼神微動,然後他就一揚手,摘下了蒙在臉上的黑色麵巾。

“即便在下露出臉來,莫小姐又何曾認識?”一揚手,將摘下的黑色麵巾塞入懷中時,年輕人偏於方正的臉孔上,流露出一絲極淡的笑容,不失時機的回贈莫葉一句。這人的臉孔雖然生得過於端方了些,像是個古板於規矩的人,但此時他臉上顯露的這絲笑,倒是看著舒服,不失真誠的感覺。

“但莫小姐想必是認得這塊銘牌的。”就在莫葉正想著怎麼再回敬一句時,那個年輕人探在懷間的手摸出了一麵光潔如鏡的金屬質牌子。

隻一眼,莫葉便認出了“京兆影衛”四字。

這四個字,其中三字的筆畫都很簡單,而偏於複雜的那個“影”字,用的卻是一種代用字體。具體說來,知曉這種特殊代用字體的人,起碼就是屬於某個非常例衙門裏的人了,而貼身攜帶著用這種奇怪又特殊的代用字體銘刻的腰牌,此類人必定就出自那個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