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0)、萬年老油條(2 / 2)

他現在很想聽一聽,對於街區內建築起火,卻遲遲不見衛兵趕赴營救的事情,負責這片街區守衛工作分配的主管官員如何解釋。但這個官員此時不在,所以他也沒打算問那個隻擅長虛麵禮式的禮部侍郎。

他的視線最後落在了對麵石坪上趴著的那個女子身上,他心裏很清楚那女子是被什麼手段捆成木樁狀,

但他不準備就在這裏審訊她。經過今天這事,他要擦一擦眼睛,重新看一看他已經有大半年沒有著手監察過的兵部了。而監理恒泰館街區事務的三名官員此時雖然來了一個,他卻對此人心存疑竇。

邊抒鶴此人雖然政績普通,管的隻是一些禮儀次序,但宗廟祭祀他管,大節國典他管,邦交禮式他管,軍隊出征祭酒他管,百姓大秋收敬天他管……他管的事情好像還真是挺多挺雜,他因此經常需要跟各部官員打交道,誰也無法把握他與哪部官員交情深些,誰也沒有強硬的理由說他與那部官員交往是有謀私事。

王熾記得,許多年前,那個不喜歡盤發簪花,隻喜歡將剪到貼肩長度的頭發散放開來,喜歡各種小食,但卻又吃不太多的女子曾目露一絲鄙夷地說道:“不以修煉成官場萬年老油條為宗旨的官員不配做禮部官員。”

那時他還特意問了他那心愛的女子:油條是什麼仙果,似乎可以成長很久,好像還越老越好?

於是,他有機會品嚐到了心愛女子親手炸製的一種食品:油條。並通過這次經曆,讓他知道,要把生油條炸得焦老,卻又不到糊邊的那種程度,是很考驗人的烹飪技法的。

並且,老油條實是一種並不美味、但丟了又有些可惜的食物。

而像邊抒鶴此人,雖然不能替自己辦什麼實際大事,但官場之中又少不得這樣的人。潤滑隔膜,聯絡合作,組織情緒,都需要這類人的出麵操辦。他們的臉夠老,見誰都和善,麵對什麼事都有耐心。

——就是有時候你問他問題,他是一問三不知,有的事撂到他頭上,最終也沒能做成,徒勞了時間。

對禁宮侍衛長上官英的叩首請罪,王熾則是當場赦免了。他午後出宮之事,本來就是他主動瞞過了內衛組,這當然是於上官英無責的。

而反觀上官英今日作為,他得知消息還算迅速,並且知道叫上厲蓋,這能讓他在恒泰館街區裏的行走權變得通暢許多。也許這會側麵反映出他這個人在大事麵前會稍有些怯懦,但隻是叫他負責皇宮那片地方的護衛職務,又不是要他號令十幾萬兵卒去征戰,有他今時的心智已經足夠了。

禮部侍郎邊抒鶴當然又說了一堆請罪的話,王熾根本沒有與他認真商討今天之事的心情,虛晃敷衍了幾句後,唯一落到實處的一個口諭,就是讓他為修繕這損毀的“雨梧閣”去一趟戶部撥銀子。誰讓另外那兩位主事官員此時不在,這跑腿的事情當然由他來做。

想到自己又要與戶部那一群“鐵公雞”打交道,邊抒鶴的心情有些壓抑,但他當然不能有絲毫的表露。今天陛下遭了這樣的輕辱,有損帝王威儀,他居然沒有發火,這已經是對在場之人極大的寬赦了。

王熾最後才將那年約五十的綢服商人喚至跟前,仔細吩咐了幾句,說的都是有點細枝末節的小事,那商人聽得極為認真,聽到最後不禁有些眼熱。恒泰館街區內的建築出現損毀,陛下居然沒有讓商人掏銀子,重建的資金是從國庫裏撥的。

其實這館區於這商人而言雖然隻是代理經營,他並不能從經營收入裏獲得什麼,但誰若有了這一層關係,手底下布置到館外的產業鏈活動起來都會潤滑許多。

這是一頂光鮮的帽子,它散放出的光彩仍然算是一筆收益,這就是麵子經濟。所以說到底他經營這片街區的生意,陛下哪怕不給他俸祿,他仍然是賺了,賺得還挺大。

有了這個賺頭,就算此時陛下要他自掏腰包,但隻是重建一座二層小茶舍,這又算得了什麼大事呢?

王熾似乎看出了這個商人眼中的某種熱忱,但不等這商人主動請示,他就溫和說道:“恒泰館街區本來就是國朝產業,既然它所產生的一切受益都施用於民,那麼如今它有了損失,從國庫中撥銀子修繕,取用皆為民,也是理所應當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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