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軍剛進來時,城外如何,官方暫時還沒辦法管得特別全麵,但至少要將內城的一股烏煙瘴氣先肅清了。
所有入城之人,不許身攜利器,農用的鋤頭鐮刀一類的鐵器,上麵都有烙字證明。為了管好內城秩序,除了巡城隊的增建,所有鐵鋪也都是在官方備案過的,絕對不允許私造武器。
這便如同拿住了一條毒蛇的七寸命脈。
如果沒有武器,刺客殺手的工作將會受到極大影響。所謂“賣人頭”的生意,在殺手行當裏也是有嚴謹講究的,隻有將目標人物的頭顱割下帶回去給東主認了,才能得到賞錢,沒有利器輔助怎麼好做到?
時至如今,內城已是極少再有殺手出現了,外城經過近幾年時間裏不斷的“清掃建設”,以前都快把寨子修到城牆下麵來了的山匪,如今早已消失無蹤。或者被京都府的官兵圍剿了,或者被關到大獄,還在做苦力還刑期,或者已經從善了。
時局漸漸穩定,但當今皇帝還是把十多年前在世道亂象下衍生的一種體係保留了下來,那就是家宅護院以及私人武衛。
這兩類人算是官方許可的私人武裝,而在限製利器的大令下,唯有身攜功名的官僚,帶的私人武衛可以佩戴刀劍,家宅護院一類的武夫則隻能用木器護主防身。
不過,有需求者,同時就要有供應源,這兩類武備人員,倒漸漸使得京都內城又出現了另一種特例:開武館。
但要獲得官方許可,開武館也是要有許多講究的。武館裏一般都隻會使用木器、竹器代替武器進行練習,當然也會存在精鐵製開鋒利器,但這類武器極少在日常練習中出現,也就更別提將它們戴在身畔了。
然而在剛才,茶館老板隻是無意識的看了一眼那四人帶著的黑傘,而後卻在那年輕人掃來的目光中,尋得了一絲遙遠的熟悉感。
仿佛,這人如同十多年前,京都內城街上很常見的劍客,當你想要留意他們擱在桌上的劍時,他們的眼中就會閃現出敏感而警惕的神態。
如果你想再多看一會兒,就不難發現劍器的主人眼裏那種滲人的感覺。
這種感覺,卻不是武館弟子會顯露出來的。
那些江湖人絕大部分手裏頭都沾過人血,其中還有不少人做過賣人頭的活計,相比而言,武館弟子就顯得純良多了,天天拿著木頭練習,最狂暴時,也不過是打斷別人的骨頭。
骨頭斷了,還可以接起來,但一個活生生的人漸漸沒氣了,變得僵冷,殺他的人還要割下他的頭回去領賞,旁觀這種人的凶殘程度,似乎他們隻需要透射一個目光,即可叫尋常人神魂驚顫、避而遠之。
按捺不住心神砰砰亂跳的茶館老板飛快的擦著茶碗,想到這裏,他不禁有些害怕起來。
雖說殺手行業也有他們業內的規矩,在他們的觀念裏,勞動就要得到報酬,因而沒有必要做無酬勞的事,不會對非目標人物行凶,但是看他們現在的神情狀態,似乎是在等什麼人呢!這是又要做一單人頭生意的勢頭嗎?如果被屠的一方,也不是什麼良人,那麼這兩夥人打起來,自己的茶鋪怕是難免要遭殃了!
雖說內城的治安管得十分好,可就在本月,不是才發生了兩起惡性刺殺事件麼?
被殺的都是大官,一個似乎還是好官,可殺了人之後,那幫凶徒竟還把人家的宅子也燒了!另一個是即將送到刑場上砍頭的汙官,眼看著必死無疑了,那些凶徒還要連別人最後在囚車裏半刻鍾的活頭都不給,一定要搶在官方劊子手揚刀之前,急出一劍將他刺個透心涼,真是無比凶殘啊!
看來皇帝陛下保留了官員養武衛的特權,不是沒有謹慎考慮過利害因果的。
但前麵那兩次凶殘事件,都是發生在當官人家裏,跟百姓毫無關係,即便那些凶徒真想著來京一趟不容易,要順路搶幾家橫財,在巡防嚴密的京都內城,他們也休想施展開拳腳。
就說本月這兩次凶案,參與的凶徒就都全部被京都府官兵以及官方高手圍堵撲殺幹淨了,百姓生活絲毫不受困擾。
但是……現在自家的茶鋪是臨時搭在城外啊!
如果他們等會兒要動武,京都府即便要派人,怕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而海邊臨時設立的巡防隊能管得過來麼?
茶館老板的思考方向,漸漸陷入一個滿是恐怖的泥沼裏,他隻覺得拿著抹布不停擦著茶碗的手,漸漸有些發麻,後背明明感覺涼颼颼的,手心卻汗濕了一大片。
直到……那個年輕人又衝茶鋪夥計點了一碟炸蠶豆,一盤南瓜餅,茶館老板的心神忽然又稍微安定了些。
雖然那年輕人仍然安靜端坐著,兩份佐茶小食上桌,隻見那三個少年在吃,但茶館老板旁觀這一幕,卻恍然間想到了一個他之前因為過於緊張而忽略掉了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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