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1)、殺囚(2 / 2)

趙、吳這對老姐妹相熟多年,所以趙大媽一看吳大媽那模樣,就知道她還在為剛才的事,心裏堵著道埂。但大小姐關心過來,總不能什麼都不說。所以她在輕輕咳了一聲之後,就暫時把吳大媽放在一旁,拉著葉諾諾到另一邊,說明了剛剛買菜回來,在街上的所見。

原來,今天是因巨額受賄、歪曲法度等諸多罪名下獄的前任吏部尚書行刑之期,兩位大媽在去買菜的路上正巧遇見囚車經過。

按照這種級別的死刑行刑慣例,在罪人被押上西市口斬蛟台之前,囚車要繞城一周。路遇百姓皆可向囚車中的罪人表達譴責,除了有殺傷性的武器之外,什麼爛瓜瓤黴菜葉子豆莢椏子可勁兒地扔。所以這種遊街囚車在路過菜市口時是會被砸得很慘的,將囚車包圍的百姓也是最多的。

這種看起來有些不太人性的刑罰,其實是從前朝繼承而來的。

當今天子改國號之後,實際上已經解除了前朝定的幾項酷刑,但惟獨對於這一項頗有侮辱性質的刑罰進行了完整保留,不過能承這種刑罰的人必定是罪大惡極之徒。

正所謂殺之不足以洗其罪,剖皮截肢又太過暴戾,所以還是等罪名核實後,將宣泄憤怒的權力返還一部分到百姓手裏吧。

幸而前任吏部尚書萬德福不是第一個有機會‘享受’這種處罰的罪人,囚車走了一圈後,他隻是被一路上不停飛來的爛菜幫子砸得天昏地暗,雙目微突,令他感覺今天的太陽黯淡得變成了月亮。

如今的京都已經恢複了相當於全盛時期七成的富足,百姓的幸福感受是可以明顯降低其憤慨情緒的堆積的。想當年,周靈帝退位後大約隔了一年左右,那第一位被押上這種遊街囚車的戶部尚書任懷兄台,那才是被砸得慘。

不少京都居民還能憶起,那一天,行刑押送隊的隊長眼看遊街才走了一半,任懷已經被砸昏了,怕還沒等送他到達斬蛟台,這位兄台就直接被破衣爛衫的百姓用憤怒的爛蘿卜頭就地正法,於是讓隊士用盾牌將囚車圍了起來。結果當囚車到達斬蛟台時,任懷雖還有氣在,卻幾乎是被士兵從一車菜渣裏撈出來的。

同受此刑,但不同的是,當年的任懷差點直接被百姓就地料理了,而今天,萬德福不但沒被砸得像任懷那麼慘,押解他上斬蛟台的兵士在半路上還遇到了劫囚的殺手。

然而讓所有人料想不及的是,當所有兵士都在防著囚車被劫時,這支殺手小隊費全部成員之力掩護了一名殺手接近囚車,卻不是去搶人,而是去殺人的。

囚車上,刑部與工部合作特製的枷鎖若用一般的劍去斬,可不是一劍就能夠斬斷的,然而殺手手中的劍卻可以絲毫無阻地穿過囚車的柵欄門,準確將鋒利的長劍遞入萬德福的心口,輕鬆截斷他的命脈。

“死了好些人哩,西街地麵上,周圍的屋牆上,到處是血。”

說到最後,趙大媽也忍不住絲絲吸了口冷氣。

葉諾諾聽得也感覺有些心寒,微鎖著眉將趙大媽渾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她又問道:“當時現場一定很亂,你們沒擦碰到哪兒吧?”

幾天前在東城門處,那麼寬敞的地方有一匹馬驚了,都能惹出一場小騷亂,更何況今天在菜市口最熱鬧的時候,押囚車隊與一群殺手真刀真劍砍殺成一片,又逢囚車正被百姓裏三層外三層的圍著,在這樣的環境裏,隻是一點小亂子就可以造成多人受傷。

“我們倆都沒什麼事,那些殺手沒有惹百姓。”趙大媽搖了搖頭,接著是長長吐了口氣,又道:“就是那場麵太血腥了,雖然我們倆走到菜市口時,隻是看見了那群殺手逃走的背影,但是等大家夥散開了一些後,那地上淌的血和幾具死屍實在是太刺眼了,吳妹被嚇得不輕。”

她說的吳妹,自然就是剛才不停揉著心口,難受得不想說話的吳大媽。

葉諾諾輕輕歎了口氣:“原來如此……”

葉諾諾生於醫家,從小到大見得最多的事,是父親想盡辦法救人性命,所以對待生命,她與常人自有不一樣的看法。不論今天死者是誰,一下子死了好幾個人,總是讓人容易心生抵觸的。

微頓過後,她忽然驚叫了一聲:“趙媽,我爹剛剛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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