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王將軍在北疆駐十年不得詔,為防奸人陰損,便把所有族人陸續帶去北疆駐軍之地了。那地方雖然苦寒,但總比家人分隔千萬裏,時常掛心安危要好一點兒。然而那地方的天氣環境也著實太惡劣,青壯男子尚能抵禦和漸漸適應,在中州內陸長大,被江南雨淺風輕的環境伴大的女子,去了那邊總有不少人會水土不服。”
“泓哥哥的生母本來身體也是不太強韌的那種,雖然王家也照顧到了這一點,經常使人帶她換地方住,但每年的年節,她也是要與夫君聚居月餘的。然而每一次當她從北疆將軍府離開,她差不多都是帶著苦寒病走的。母體虛,累及子,不但泓哥哥出生後身體就不太強健,她的生母更是因難產而死。”
聽葉諾諾說到這裏,莫葉禁不住長長歎息一聲。她心中有許多感慨,有對於前周裕帝的昏庸敗國,有對於王暉的遭貶無奈,以及忍無可忍最後終使王家後人有了逼宮大計,還有對於女子弱勢的一種道不明的煩悶。
但最後,她忍不住開口,卻隻是說了一句很無足輕重的話:“世上居然會有這樣糟糕的地方,真是讓我無法想象。”
“嗯,住在中陸的人,一般都不太了解那邊,也不會想到去那裏居住生活。”
微頓之後,葉諾諾繼續說道:“早些年北邊稍起戰亂,有個別老兵避戰逃了回來,聽他們說,越往北氣候就越寒冷,而且天氣變幻無常,有時隻一天當中,晴霧雷雨就要各來幾趟。並且那地方少山少樹,四下一片坦地,卻全是石頭,很容易迷失方向。能在那裏住下的人,凡多能食生肉、飲獸血充饑。”
“但那裏還是需要不停有軍隊鎮守,看來應該還是有能常住的人,並且還應該不少。”雖然聽葉諾諾將北疆描述得頗有傳奇味道,但莫葉心思清明,並未被她所講的北疆風貌箍緊。莫葉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很快憶起一事,即道:“我記得北鄰有國,號‘雁’。”
在這兩天的相處閑聊過程中,莫葉對葉諾諾提到過,她在書院待過的經曆。她的知識麵和一些細微習慣,與尋常女子太不一樣,雖然葉諾諾在女學沒學到什麼東西,但她看得多,所以莫葉要真想瞞她,也是瞞不住的。
但是莫葉沒有具體告訴她,她待過的書院是哪一家,葉諾諾也沒有追問。不過,當葉諾諾在聽莫葉輕鬆說出北鄰之國的國號時,她仍是會因為知道莫葉的一些履曆,而不覺得有太多驚訝。
“從小就生長在那個地方的人,當然不會陌生於那裏的環境。”葉諾諾微微一笑,繼續說道:“我爹常年學研不足之症的救治之法,我曾聽他說,嬰孩還在母體之中時,接受的一切養分都來自母體,體質的結構基礎也在於此。說白了,就是人的後代不僅會繼承父母的相貌,也還能繼承體質。北國那裏的人,是從還沒出生時就在開始接受鍛煉,當然與我們南邊的人有些不同了。”
“這些倒是少有聽說。”莫葉臉上露出一絲新奇。
“嗯,即便我是生長在醫師家,這樣的事情,也沒聽我爹說得有多頻繁。”葉諾諾沉吟著道:“大凡醫者,注意力應該都是聚集在辨症和治療上吧!隻有到了身體真有病了,才會去想辦法治療,而在此之前,都是忽略了預防和保養的。”
葉諾諾提到了母子在身體機能上的這種傳承問題,這讓莫葉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經曆。
莫葉記得自己是在五歲時,在一次受寒發熱之後,那相貌醜陋卻喜歡衝她笑的老郎中就來了。這位她不太喜歡、並且師父好像也不太待見的佝僂老頭兒在她家住了一宿,次日離開時留下一帖藥,然後這種難喝得要命的東西就纏了她五年,直至如今。
她不會相信喝藥的第一年,嬸娘騙她說那東西是補身湯的謊話——世上有這麼難喝得讓人喝了五年還沒習慣、每碰一次都想作嘔的補湯麼?
可是,為什麼她要喝這種藥,這才是她一直想知道的答案,然而一直以來,都沒有人仔細為她解答這個問題。
而現在,旁聽葉諾諾說的話,莫葉思考著、漸漸似乎摸到了答案的一片邊角。
——難道是因為母親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才使得自己在出生後不久開始,就過上了這種常年不能斷了藥飲的生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