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紫蘇很快就搖了搖頭,開口說了兩個字:“不行。”
莫葉很自然的立即問了三個字:“為什麼?”
紫蘇垂下眼眸,沉默良久,然後她才慢慢地說道:“那天林大哥傷勢有些嚴重,去了別處療養,並不在樓裏。已經有禦醫去治療了,他今天派人送話過來,叫你放心,想必是已經醒了,沒有大礙。”
莫葉無神的點了點頭,麻木問道:“七姐,我睡了多久?”
紫蘇平靜說道:“一天兩夜。”
莫葉心下稍安,師父那邊這麼快就有人帶話過來,看來他亦無礙了。
紫蘇見莫葉心事重重的樣子,旋即又安慰了一句:“你再躺一會兒吧,前天那一劫可是嚇得你不輕。”
劫……
聽到那個字眼,莫葉身形一顫。
眼前仿佛又看見林杉血浴儒衫,喘息如竭的樣子。
心中有如亂刃攪動,莫葉隻覺得天地忽然顛倒過來,她雙膝一酸,貼著紫蘇的身體軟倒在地,暈了過去。
……
京都的雨淅淅瀝瀝下了兩天兩夜,雨量雖不大,可因為時間久,對土壤的浸透力度並不弱。街道上未被石板覆蓋的地方變得泥濘不堪,而就算是鋪著石板的街區,因為路基被雨水潤透,有的石板也變得不再平整。有時一腳踩在石板一端,另外一端則會濺起半人高的泥漿子。
這場不知還要下多久的小雨已經給居住在城內的居民造成出行的困擾,有的人開始心生厭煩。
守備這座都城的總將,以及這個國家的君王,這兩個不會因泥水濕鞋路難行而煩躁的人,這幾天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裏去。
厲蓋查了很多地方,走了很多路,皇帝則幾乎沒有忌諱絲毫的為他大開前路,動員一切他需要調查的官衙、卷宗。
國典才剛過,京中就出了這樣的事,並且還是出在那個人的頭上,皇帝實是最生氣的人。考慮到還有幾個外邦來訪的使臣客居在京,皇帝隻能用替厲蓋打開一切調查渠道的方式來表達他的怒火。
已經下獄的萬德福倒有些意外的沒有被立即處斬,雖然對他定罪的證據已經充足,然而皇帝這看似留有君臣舊情的緩刑,在某些心明如鏡的朝臣眼裏,更是一種摸清藤蔓、斬草除根的決心表露。
新任吏部尚書的人毫無懸念,正是高昱。這位相當於萬德福半個門生的前朝探花郎在晉位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調查自己的門師過往的罪行,這是十分諷刺的事。
然而無人敢對他表露一絲嘲諷之意,因為與他共事過的人知道,萬德福昔日的成績,有很多都是這位一直很低調的待在侍郎位置的青年官員給的。這一次他的升任並不是他要踩著門師而上,是皇帝的委任,並且,這樣的委任,高昱曾經拒絕過一次。
有時,朋友的反目所帶來的傷害,比敵手的直麵一刀更傷人,高昱知道萬德福很多的事,現在他必須拿出一些成績來為自己證道。若說高昱要為朋友放棄對皇帝的忠誠,這將是極為不智的,他不是江湖上獨行的俠客,身上背負的責任遠不止對朋友的義氣這一條。
不過,有的朝臣或許能感覺到一個問題,昔時高昱贈予萬德福那麼多的功績,或許也意味著他對萬德福的態度,其實還沒有到成為朋友那麼深刻。但這也並不表示,高昱就那麼想把萬德福壓下去,他可能更喜歡像以前那樣做一個低調的吏部侍郎。
他與萬德福一樣,身上掛著‘前朝餘臣’的痕跡,從這幾年朝局上的變化來看,像他們這樣的官,離皇帝越盡,未必就是越好的事。
總之,吏部的最大空缺很快被填上,並恢複運作,而萬德福是絕對再難翻身了。
……
吏部的變動以及京內官員遇刺事件讓刑部和吏部的官員這幾天忙得焦頭爛額,平時作息時間非常規律的丞相史靖也忙得快忘了時間,直到將近子時,城內都宵禁了,他才坐上候在杏杉道上的自家轎子返家。
史靖回府,仆人們看見後立即去準備洗漱用具,史靖則進了書房,意料之中的看見自己的第三個兒子等候在內。
史信見父親回來了,正要去叫外頭候著的丫環端湯飲進來,卻被史靖出聲止住。
見史靖微微搖了搖頭,然後就在書桌旁坐下,史信隻得關上書房的門,折轉身走近來,有些擔心的問道:“父親,可是遇到什麼不順的事?”
“這幾天所做的事,就沒有一件是順的。”史靖深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末了又道:“若不是前天我一直跟葡國使臣待在一起,在談與他們的國家在下個月就要開通的海運航線,或許這幾天我要處理的事會更不順。”
“是那些人太猖狂了,做出那樣的事,簡直跟瘋子沒什麼兩樣。”史信開口的同時,垂在袖子裏的手慢慢握成一個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