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這些了。”
對於青夏的立誓一樣示忠的話,德妃臉上的神情變化甚微。她隻是在中斷這番話後,又語態溫和的對青夏說道:“有我在,我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即便以後真的會碰上這麼些不好的事,那也將是很久以後。”
青夏沒有再開口接話。
她不是一個多話的人,同時更加不擅於主動奉迎誰,這一點與很多侍奉主子的宮女不同。若非被德妃挑中,或許青夏去了別的妃嬪宮裏,會受不少排擠。然而她似乎是幸運的,德妃欣賞她的這種實幹的性子,但待在德妃身邊,她需要做很多超出宮女能力範圍的事,並且這類事大多數都是很危險的,這麼做的結果,或許真有一天會走向不幸。
德妃端起桌上的茶杯,啜了一口溫熱的花茶湯。放下杯子後,她順手拈起擱在桌上的那塊繡了一半的花樣,向青夏一遞:“你看看,繡得如何?”
青夏又走近一步,在德妃的跟前蹲下,然後拿過那花樣仔細的看了看,接著說道:“娘娘,青夏不擅長刺繡,所以無法評價娘娘的手藝到了何種境界。但青夏不得不讚歎,因為娘娘隻是看過那‘金線蓮花’的原版繡品一個時辰,然而卻能擬得如此逼真.”
德妃微微一笑,問道:“以你看來,可算幾成?”
青夏凝了一下神,旋即答道:“普通線形已可達到六成,若能拿到那金線,渡邊之後,大約可得九成。”
德妃臉上笑意漸淡,說道:“你為何不說十成,隻說九成?”
青夏絲毫不受德妃臉上表情變化的影響,誠然直言道:“原版金線蓮花其實也就是由一個人製作的,直到今年才預備要更換。一個人的繡藝就如一個人的筆跡,任再高明的人模仿,也都是不可能完全一致的。”
她略頓了頓後才又說道:“所以也可以說,這一成的差異,是可以忽略不計的。雖說沒有人能完全模仿另外一個人的手跡,但在這世上,依舊有很多偽造品未被發現呢!”
“嗬嗬嗬。”德妃忽然開懷的笑了,笑罷她誇了青夏一句:“也許你不是故意的,但你說的這些話我聽著舒坦。”
青夏有些尷尬的低聲道:“婢子剛才並沒有考慮那麼多,隻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我聽得出來。”德妃點了點頭,斂去笑容後,她又是有些犯愁的輕歎道:“金線啊,能不能如期得到呢?”
青夏微微抬了一下頭,雖然沒有說話,可心中已經湧起一層浪潮。
聽德妃這語氣,金線的下落已經確定了,得到隻是時間問題。
但這可是關乎羽林軍中那支神秘部隊尊嚴與使命的東西,也就是禁品。自十年前,第一份金線出產,被大內取走後,金線的製作方法雖然保留在原製作坊,但一直未再生產。
即便這位德妃娘娘手底乾坤再闊,私自再產這種金線的結果,很可能是要牽連三族的。想到那家製作坊主人的身份,能令其冒這種風險的原因可能是什麼,青夏隻覺得自己的腦子忽然很不夠用。
“你在想什麼?”耳畔忽然傳來德妃的聲音。
青夏怔了怔,然後沒有一絲隱瞞的說道:“婢子困惑,有資格和能力私產金線的製作坊,京都就一家,可是以那家人的身份來看,這麼做的結果很可能是自尋死路。”
德妃不冷不熱的笑了一聲,說道:“你說得沒錯,否則我也不會來來回回找她要了幾次,她都東扯西拉的借著理由推脫了。不過說到底,這麼做要冒的險可是能牽連三族的,上係父母,下至子嗣,也難怪我說要幫她家那丫頭說一門皇家的親,她都咬牙不答應了。”
青夏忍不住問道:“可是聽娘娘剛才說的話,似乎她就近即會答應娘娘的要求呢?”
“因為萬家要出事了,她也許會有求於我,隻是不知道趕不趕得上。”德妃的嘴角又現出一縷涼薄的笑意,“有求取就要有所付出,優柔寡斷的人麵臨絕境時,往往情願掙紮殘喘,也不願意痛快一點的死去。”
……
莫葉與石乙逛完了四條街後,太陽開始偏西,陽光漸暈。
這一路上,兩人光顧著聊天去了,倒是沒買什麼東西。直到最後進了一間簡樸的素菜館,兩人才發現各自都是兩手空空,不由得同時相顧一笑。
聊天的內容很豐富,但也很不對稱。在莫葉看來,石乙的腦子裏裝了太多稀奇古怪的段子、小故事,可她聽來卻是覺得非常有趣。而一路上石乙都在或明或暗的問她一些關於這個國家的問題,仿佛他那十二年的人生中,有一段是在遙遠的他鄉生活度過,導致了他對這座都城存在很多困惑。但當莫葉對他講起那些在她看來沒什麼新意的都城舊聞時,石乙聽起來卻一直是一副津津有味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