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陽外側接壤的是廣闊的東海海域,既是鎮邊重城,也是外商登陸進行互換貿易的最大集中城市,每年能為昭國增加不少收入,並且是在天子眼下進行的商貿,這當皇帝的對自己家門前的生意當然會格外用心,某些特例也是開得瀟灑。
作為書院最勤於閱讀‘雜書’的莫葉,早已翻閱過不少記錄關於本國帝都事宜的書冊,這些書冊裏還有一些由原來書院的學子私人記錄,還未正式版印的手劄,但無論是正式印本還是細碎雜記,如今的京都‘湖陽’也是不可能改變方位的。
所以,當莫葉看著馬車側麵車窗對麵冉冉升高的太陽,她在心裏琢磨了一下方向,然後就遲疑了一下的朝正在悠閑的甩著鞭繩,不知是在趕車,還是在為那匹老馬撓癢癢的馬安喊道:“馬叔叔,你是不是走錯路了?”
馬安沒有回頭的悠然說道:“這路是走得繞了點圈子,但是目的地是不會變的,你隻管放心好了。”
莫葉聞言沒有再說什麼,放下車窗布簾安坐回車內,她很快想到馬安怎會犯這樣在他能力範圍內的錯誤,那麼這明顯有故意性質的行為,必然就是她的師父有計劃而為之的事了。
想到這裏的莫葉看向了馬車內坐在她對麵的林杉。
車廂內堆放了許多書冊,這些書冊全被繩子紮成小方塊,放在車內雖然有些占地方,但它們此時堆壘起來,倒正好幫了林杉一把,他不再是沒什麼依著的靠在車板上休息,而是穩穩趴在書堆上,任憑剛才那段山路崎嶇,他也能睡得比較安穩。
莫葉對馬安喊的話,讓才小睡了一會兒的林杉醒來,他從書堆上坐直起身,正好對上莫葉投過來的目光。
關於回京的路線,林杉隻與馬安進行過詳談,這事莫葉也實沒什麼必然的參與性,但他也沒有要特意瞞著莫葉的意思,所以此時當他看見莫葉那雙充滿疑惑的雙眼時,未等她問,林杉就語氣隨意的解釋道:“迂回了一段路,隻是想躲幾個人。”
莫葉聞言不解道:“可是,師父不是才說過時間緊迫麼?”
“時間的確緊迫,所以要盡量避免細枝末節的事。”林杉揉了揉眉心後又說道:“若一路無人打擾,則可速達,這一點你得相信你馬叔叔的能力。”
莫葉點了點頭,隻是她從未見過馬安趕快車時的景象,而十年前那個拂曉前的飛馬出城事,家裏也從未有人向她講起過,所以對於林杉說的那句話,莫葉在心裏隻是有一個概念化的認同,而並不能從心裏得到實質的體會。
不過,馬安是她賴以信任的家人,與原方這個陌生人不同,所以林杉冠以馬安的高讚,莫葉不需要親眼見到就能相信。
馬車在行過這段平坦的道路後,果然調轉了方向,雖然朝向也不算正東,但也不至於像剛才那樣偏得厲害。隻是轉入的這條道路穿梭於山林間,雖然沒有剛才走在山穀間時那麼讓人覺得逼仄,然而道路兩旁的山巒多多少少擋住了些自然光線,讓坐在車內的人覺得空氣中的溫度似乎也低了一分。
莫葉望著窗外前後幾乎一樣的樹林,除了能從正在倒退的樹林來推測自己是在前進外,再無其它新鮮感可尋,莫葉最終放下窗簾,然後學著林杉的樣子,趴在身邊高壘的書冊上,假眠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剛剛凝起一絲睡意的莫葉忽然感覺到馬車一頓,趴在書冊堆成的‘桌案’上的她抬了一下頭,就看見坐在車前板上的馬安回過頭來掀開門簾,朝她說道:“葉兒,你看看窗外。”
莫葉遲疑了一下,然而她沒有多問什麼,直接轉身掀開了車窗布簾的一邊。
路邊不遠處的山崗上,一匹馬的身影首先映入她的眼簾,接著便是站在那匹馬身旁的一個熟悉的人影,那人影熟悉到她隻是看到了背影,就能叫出他的名字。
“邢風。”
山崗上,那個身著單衣,頭發用布帶緊緊紮起,迎著朝陽挺身而立的少年人正是邢風。
他似乎是在放馬,然而手中並沒有握著韁繩,依然如上次莫葉在水庫與他的不期而遇一樣,今天他也沒有為他的那匹小彪風上鞍。這山上的青草在這個時節生長得並不繁茂,所以那匹馬啃草啃得並不專心,不過它雖然三心二意,但活動的範圍大抵離不了邢風的身邊三丈距離,看來它已經被邢風訓的頗為熟絡了。
而在這個時候,那匹小飆風幹脆就停下了低頭啃草的舉動,直接呆立當場,目光有些呆滯的看向了這邊。而知道它的來曆血統的人,大約能猜到,這是動物之間的靈性相通,雖然隻是遠遠一眼,小飆風已經認出了這匹正在拉車行走的老馬是它的旁係血親。
而莫葉感覺到的馬車的一頓,亦是因為自家的這匹老馬也已經察覺到那匹站在山崗上的小彪風馬,它有了一種源自血統裏的悸動,很少見的脫離了一下馬安的指揮,幾乎想要停下腳步來。它的這種異舉引起了馬安對山崗那個方向的注意,而山崗上小彪風馬的異常,也讓之前隻是對這條山路露出側臉的邢風慢慢轉過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