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葉記得自己在看著黎氏做針線活時睡過去後,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中她看見了兩個著裝怪異、麵孔陌生的人忽然出現在她的眼前,當她正要開口問他們是誰時,就見眼前黑影一閃。接著她就感覺一陣麻痛感襲遍全身,周遭環境在那一刻也全部變得渾濁起來,隻有耳邊似乎若有若無的在傳來說話的聲音。
莫葉聽不清那說話的聲音在表述的內容,但很奇怪的是,她識出那聲音裏偶爾夾雜著師父那熟悉的聲音。所以她努力的想要睜開眼睛,無奈於感覺渾身沉重,不知道力氣該從何處發出。
隨後,那說話的聲音也消失了,四下變得極靜,靜得她不知道自己是睡是醒。也不知道如這般過了多久,耳邊很突然的又響起了師父在叫她的聲音。
莫葉再次努力的想要睜開眼睛醒來,卻愕然發現,自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擺脫了那種詭異的被縛感,以至於她這特意的用力去睜開眼睛的舉動顯得過頭了。雙目大睜,莫葉怔了一下,旋即心裏不知從哪裏來了一股力量,讓她突然從床上坐起身來。然而脖側突然傳來的痛楚,讓她來不及看清坐在床邊的師父的臉,就眯眼倒抽了一口氣。
因為這疼痛的感覺,莫葉忽然想起,在那個亦真亦幻的夢境裏,那個黑影竄近的後一刻,自己的頸側也是麻痛了一下,並且在那股麻痛感之後,自己便動彈不得。想到這裏的莫葉對夢境中的所見更加疑惑,若說夢中的所見都是虛像,那麼自己辨不出那些人在說的是什麼也有理可循了,可為什麼自己夢醒後,在夢中遭受的身體感覺還未完全消失?
隻是,待莫葉用雙手捧著臉使勁的揉了揉,想要再深深回憶一下剛才那個夢境的過程時,她感覺腦海中殘留的影像越發變淡遠去了。
最後,莫葉放棄了求證那個夢境真實性的想法。大凡夢境,都是人在夢中時能記得很清楚,待夢醒後卻是很快將夢中所見忘了個幹淨,憑這一點,莫葉選擇相信了那隻是一個夢。
然而她絕對想象不到,自己剛才在被人使了迷煙後又被點了穴,之所以她自己的感受那麼像夢,主要還是因為那劑迷煙多多少少對她的神誌產生了一些影響。
放下覆在臉上搓揉的手掌,莫葉就看見坐在床邊,麵色溫和的師父林杉眼中滑過的一絲疑惑。她想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不過她覺得這可能是自己才睡醒的緣故,腦中斷斷續續的念頭則很是紛亂。
這時就聽林杉溫言說道:“你剛才做噩夢了麼?竟從床上跌了下來,自己卻還不知道。”
莫葉聞言又回想了一下那個讓她感覺半真半假的夢。雖然現在再想時,關於它的具體記憶比剛才又淡了許多,但那種從未有過的感覺依舊還在。
她伸手揉了揉頸側那處還在僵疼的部位,遲疑著對林杉點了點頭,心裏則納悶起來。在她還隻有兩三歲的時候,因為在雨天怕聽到打雷聲,所以經常求著要與嬸娘一起睡。自那時候開始,她就養成了很好的睡覺習慣,睡姿最差時,也隻是會因為害怕而蜷成一個團。在睡夢中從床上跌到床下的經曆,卻是從來都沒有的。
忽然想到嬸娘,莫葉的目光在屋內來回一晃,接著將要開口。不過當林杉看見她的目光所指時,已先她一步的緩言道:“她走了,怕你難過就沒叫醒你。招呼送她的人離開,我再回來看你時,你就已經從床上躺到床下去了。”
他的話說到這裏時頓了一下,然後語氣變柔了許多,才又道:“若知道你在夢裏也會有所感知,我剛才或許應該叫醒你。”
聽到林杉說的話,莫葉愣了一下神。她沉默了一會兒,在腦海中消化完林杉的話中意思,然後才喃喃道:“怎麼走得這麼急……”
可才剛一開口,她的眼中就驟然聚起一層傷感意。抿緊嘴唇不再說一個字的她在又沉默了一會兒後,忽然屈起雙膝,攏起了因為自己坐起而滑至腿上的被子,將臉埋在了其間。
早在林杉說回京將會不帶馬安同去時,莫葉在心中就已明白,黎氏也終將會離開。即便嬸娘她還想陪著照顧自己,師父也是不會帶上她的。莫葉心裏有不舍,但她如今的心境跟普通家庭長大的孩子已有些不一樣,她在考慮自己的事的本能之下,也開始學會關心別人的生活。而這一思想上的成長,最早就是從身邊的人開始產生和施展的。
莫葉知道她即將邁上一條屬於她自己的人生路,所以必須學會自己麵對和參與。嬸娘對自己的幫助照顧,已經是有很多了,自己現在還沒有能力還報。在這個時候,如果明知道自己將要開始走一段或許會有危險的路,隻是因為心裏害怕,想找依賴,就拉著她一起走上這條路,豈不是間接在做恩將仇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