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杉注視著刑風說著這段話,並沒有注意到身旁的莫葉在聽到這段話時,眼中忍不住浮起的一層傷感。
‘親人在傍’四個字,將她心裏對未曾見過一麵的父母的希冀與猜測又敲打出來。自從入學後,她經常會聽到師兄弟們之間聊些家裏發生的事。那些在其他學子們心裏可能覺得隻是再普通不過,甚至是有些惹人煩憂的瑣碎家事,在莫葉聽來卻是覺得格外奇特,這也令她心裏的那絲期盼越來越沉甸。
但當師兄弟們返身問向她時,她卻隻能收起滿心的好奇,強顏微笑,用重複了一遍又一遍的謊言,支撐起她那空洞的父母的故事。
刑風靜靜聽著林杉說完那一長段話,終於開口說道:“請教先生,我怎樣才能讓我爹他改變想法?”
“你需要準確的明白你父親讓你念書的真正用意。”林杉沉吟著說道:“若他是為了你入仕途,你需要讓他明白,從文,你沒有天賦,但若改習武藝,卻有一番潛力。再說入仕之路不隻是文試科考,我們昭國,也是有武舉的。”
刑風連忙又問道:“那我該如何向他證明?”
林杉微微一笑,話說得並不透徹:“院長贈予你薦信不是可憐你而施舍你。他因惜才而推薦你去‘山水書院’,你並不知道,那家書院其實是掛著一層詩書薄皮的武館。”
林杉說到這裏,聲音略微壓低一些,又說道:“數年前,大周還未墜落時,延續了三百餘年穩定的王朝,確實是漸漸文盛而武乏的。如今大周朝已廢,大昭除舊新生,這一情況似乎有些變化。現在國家外圍依舊有不少爭亂,國內也有一些不肯安分的舊國餘部作祟,需要強勢的軍方進行削弱鎮壓,因而當今天子求才若渴,對將才的需求並不低於文才。昭國新立次年的春上,皇帝陛下即擬旨告天下恢複武舉,就是證明。”
刑風聽著林杉細細的解說,話中內容是他從未考慮過和知道的國政大事,一時之間他竟有些激動和期待起來,似乎已經看到一盞為自己照亮前路的明燈。但很快他又是感覺到一陣無力,長舒一口氣,他神情有些沮喪的說道:“建功立業,對於我來說太遙遠了,何況若是要去戰場廝殺,我爹更是不會同意的。”
“或許我現在對你說這些,有些言之過早。我覺得你父親對你期許如斯,以他心裏存著的耿正之氣,雖然出於護犢之情不想讓你以身犯陷,但心底終究是想你有所成就。”林杉對於刑風的沮喪並沒有表現出恨鐵不成鋼的情態。他略一思忖後又補充說道:“總之都是想你入仕,但官場上無論文武卻都是避免不了殺機四伏。相對而論,一位武將也許隻是單槍匹馬去犯險,而言官一語不慎可能會連累滿門。你自己覺得這兩條路讓你選,哪一條會安全一些?”
既要做官,還真不能太怕死,這也不是生死兩個字可以衡量的人生價值。
刑風聞言沉默了許久,臉上漸漸浮現一片慚愧神色。
“聖賢皆言,男兒誌在四方,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自己選擇的權力。如果說這種大誌是被迫而為,總是難成一股浩然氣勢的。”林杉注意到刑風臉上的那抹慚色,他對於刑風的顧忌沒有片語的責備,隻是語氣平淡的又說了句:“在你選擇之前,我想再勸你一句,如果你是想換一種途徑完成你父親對你的期許,山水書院可去,但你在習武的同時,還要做到另外兩點,那就是堅持練字和熟讀兵書。”
說到這裏,林杉的語氣一頓。他的眼神凝聚起來注視著刑風,這才繼續說道:“如果隻是為了防身,或者是為了給誰報仇雪冤,我也想勸你一句,山水書院你也不必去了,隻需要撬開你父親的口封,他的一身武藝夠你在此地受用一生。”
林杉最後這一段話,於無怒之中讓刑風感覺到帶著一絲慍意的威壓,他心中一驚,失聲道:“先生……我……”
林杉卻是顯得有些突兀的快速避開了這個話題,忽然對身旁的莫葉笑了笑說道:“今天的話我就說到這裏,飯菜上來了,再說這些不免有些影響食欲,所以我們開始吃飯吧。”
莫葉在一旁聽著林杉與刑風的對話,正是一頭霧水的時候,忽然聽到師父給的‘開飯號令’,她愣了愣神才呆傻的一笑,“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