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高牆上狹窄的戰道中一排迎風抖拍著的錦旗,任自己那寬大的袖子與那錦旗拍著一樣的節奏,薛忠的臉上露出一絲悵然,良久才輕歎一聲,心中默默說道:“陛下,你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此時廣場上的眾官員都已陸續散去大半,留下來的幾位,要麼是性子不急走得慢的,要麼就是與嚴、薛二人有些朋友交情,準備再寒暄幾句的。聖上對二人下了此等旨意,再上府踐行,似乎有些不合適,至多也隻能在這兒說兩句話了。
此次事件,嚴、薛二人一同領旨、相互配合到最後一同受罰,因為同行一事而被同降罪,綁得最近的兩個人臨別之際,倒也生出一些古怪的親近。
嚴陸見薛忠麵色惆悵,雖然以前有些輕厭薛忠的軟懦脾性,可如今他連降幾級,麵對曾經的上司,總不能視而不見。他走近薛忠身邊,順著薛忠的目光向城樓上望去,過了片刻才輕聲說道:“薛大人為何事惆悵?”
薛忠的目光還落在禁宮宮牆上,沒有轉臉看嚴陸,但側臉上又露出那抹宛如商賈一樣透著和氣生財意味的微笑,說道:“就要離開這兒了,想到以後半年就隻能吃齋,真難舍京都的醬鹵鴨,板煎裏脊......”
他說到這裏忽然住嘴,輕輕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然後才又繼續說道:“唉,我這嘴,又開始亂說了,這話要是讓有心人聽去,可不得了。”
薛忠的模樣著實有些滑稽,不過,想到以後也不可能再與他共事,嚴陸一時竟覺得他這樣子倒也有些喜感。但當他聽到那後麵一句話,不禁也聽出了一點別樣的意思,自知不擅此道的他也隻能無聲的笑了笑。
薛忠將束在背後的手鬆了開來,移到胸前抱拳,卻不是行作揖禮,而是無意識的左右揉擠著手指關節。嚴陸望著他那雙有些發胖的手,手指關節裏發出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響,眉峰不禁微微一動。
這時就見薛忠已經靠近他身邊,湊近他耳邊輕聲說道:“陛下風華正盛,你得相信,我們還會在京都會麵的。”
嚴陸一怔,薛忠卻已是很快抽身離開。他一瘸一拐的向十來丈外,天極門廣場前杏杉道上停著的一乘轎子走去,一邊走一邊隨口說道:“吃素好,是真好,若肥肉長得比骨頭還快,那才不好。”
朝日初升,原本柔和的光線撒在薛忠身上,點滴由那精細的金絲繡線反射出來時,卻是有些耀眼。
嚴陸立在當地,細細品味了一番薛忠剛才說過的話,心中不禁升起一絲慚愧。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薛忠身上那些他以前未曾注意到的東西,或者說以前他看薛忠本就不像是用今天的這種角度,也可能是,以前的薛忠也沒有像今天這樣,對他展露這麼多。
正當嚴陸感慨著慢慢走到杏杉道上的時候,一個家丁模樣的少年急步朝他跑來,匆匆在他耳邊說了一句簡短的話,待那家丁離開後,他那才輕鬆幾許的心緒不禁又有些躁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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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雀安路,於家茶館。
老於今天的心情有些興奮,也有些忐忑。他在京都開茶館,一共有十五年左右,可謂是經曆了這個時代最大的動蕩時期。好在周國傾覆,昭國重建,京都的變化並不算大,至少比他想象過的情況要好很多。
京都沒有發生激進的兵變,在百姓眼裏看來,這可算亂世之中最大的幸運了,京都的大官們在這個政局新舊交替的節骨眼上,算是做了件實事。至於當時禁宮之中,京都之外的世界裏發生了什麼,這就不是百姓可能和需要知道的了。
禁宮高牆倒,京都的地理格局發生三百多年來沒有過的大變化。雖然如今生在帝都的百姓很容易就能穿過內城,隔著一道單薄的禁宮城樓,看到天家府邸,甚至還有可能在內城遠觀皇家妃嬪的微服出遊,但是內城和外城畢竟還是存在區別的。外城清幽,內城嬌奢,因其居住之人貴賤成分比例而發生著細微的變化。
不過,在此地開了十幾年茶館,見過千萬來往人的老於心裏卻是滿足的。新君執權,京都的變化很快,老於一家現在每天做點閑淡生意就能管飽一家六口的食糧,遇到一些節日,還能多掙點。能有餘錢新增點家當,給丫頭做件新衣裳,自己偶爾還能去內城喝兩口好酒,不錯了。
但是,今天並非什麼節日,而且還沒過吃午飯時間,離下午鄰裏遊客來喝茶閑扯的時間段還有一個多時辰,茶館應該很是清閑才對,可現在茶館卻陸續來了許多人,竟是將茶館給坐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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