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魚雖不知個中道理,但她素來覺著為大者威風,啊了一聲便問道:“做小的?誰願意做小?”宋淵尚未及答她,她想了想又問:“那麼,世俗女子是否可以嫁夫嫁妾?”
宋淵初時不明她話中之意,待想通了與她笑道:“這世上並無男子為妾的,且女子嫁人須得從一而終……嗯,和離或寡婦再嫁也是有的,但斷不會一女侍二夫。”
沈魚聽了這話甚是不滿,“這是甚麼道理啊?為什麼女子得對男子從一而終,男子就可以左右逢源?”她說著哼了一聲,“難怪師父說世間男子都是奸滑狡詐之人。”
宋淵怕自己教她想岔了,往後便如她師父一般憎厭男子,忙道:“也不是所有男子都會納妾的,也有人對妻子從一而終。”
“是嗎?有誰?”
窮的。宋淵心中如是想,卻不敢回她。
沈魚看他神色,不禁皺了皺眉,喃喃道:“……不知我父親是否也有了旁人,納了妾?”
這話宋淵卻不好搭腔,霎時間二人皆是無言。
沈魚不通世俗之事,隻覺男子娶了妻子又去納妾,一心二用實非良人。遂道:“你父親娶了你母親,卻又納旁人為妾,果然不是好人。難怪……竟如此待你。”
宋淵聽得,歎了一聲,“從前我父王可不是這樣的。自那女子進門之後……”他邊說邊想起父親愛妾,一時卻是怔住。之前尚且不覺,現下瞧著沈魚竟發現父親愛妾與她容貌有幾分相似。隻宋淵心中不願拿沈魚與那婦人相提並論,這念頭一閃而過便又被他按了下去。
沈魚見他頓住,追問道:“她進門後如何了?”
宋淵回過神來說道:“她進門以後,父王如被迷了心魂,待我與母妃不複以往親厚。且自她來了,母妃便是大小病不斷,終日纏綿病塌。然而父王知曉後,卻也不來看她。母妃因此愈發傷心,身子更是好不了。直到今年初春時她得了一場風寒,已是許久未曾起身。那段時日裏,母妃總是迷迷糊糊的。人縱是醒了,除了吃藥便是流淚。”
宋淵說到此,已有些哽咽。沈魚見了心中不忍,便拍了拍他的手。
“到了春末時分,母妃瞧著已是不成了……我知她心願是見父王最後一麵,便親自去請他。豈料﹑豈料他竟忙著攜那愛妾出門,我﹑我跪地求他,他也不答應……”宋淵說著似是陷入沈思,過了許久方又道:“我怕此事傷了母妃的心,未曾向她提起過。之後有日她驀地從塌上起來,竟拿了針線說要為我的新春衫繡條腰帶。當時我見她臉色紅潤,陡然有了生氣,還以為她就要好了……”
沈魚聽至此,不禁道:“許是回光返照吧。”
宋淵苦笑,“是……彼時我未曾想到這一層,還滿心歡喜。我記得,那日午後我坐在她塌前陪她說話,她一邊縫著條白玉腰帶一邊問我:′你父親在府中嗎?’我當時對父王滿心怨懟,一時衝動便與她道了實情。她剛聽了並沒有作聲,隻神色已是變了。我心中駭然,喚了她一聲……誰知她剛張嘴就哇的一聲噴了一口鮮血,那血就濺在我身上……”宋淵說著,雙眼朝自己身上看了看,彷佛那鮮血尚在,“我嚇壞了,忙過去抱住她,未幾她卻在我懷中哭了起來。我拿了條帕子去擦她臉上淚痕,低頭朝帕子一看,見上麵是淡紅色的……方知我母妃竟是泣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