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此時已近日暮,天子腳下魏國公府邸卻如同炸開鍋一般沸騰了起來。
不為別的,竟是魏國公齊老爺的大兒子——齊慕安,在高燒不退深度昏迷了七天七夜之後居然奇跡般的醒了過來!
頭一個收到消息的是齊老爺的老婆阮氏,這位阮夫人出身江南鼎鼎有名的絲綢世家,自小嬌生慣養如珠如寶的,如今人還不到三十歲,因保養得好,看上去更加麵色紅潤顯得年輕。
可這會兒她一張沉著秀美的臉上卻忍不住露出了一種極複雜的情緒,跟驚喜是絕搭不上一點兒邊的,倒更像是不悅。
“當真又活了?白天我可是親眼看著他上氣不接下氣眼看就要不行了的!”
看著自家主子壓低了嗓門咬牙切齒的樣子,前來報信的大丫鬟落梅嚇得本來就挺白皙的一張俏臉又更加白上了幾分,二話不說便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
“回太太的話,此事說來邪門,方才咱們是一屋子四個人八隻眼睛都眼瞅著大爺不成了,最後宋媽媽還探了他的鼻息,確定已經歸了西。誰知道一眨眼的功夫竟喘了口大氣跟個沒事人兒似地一骨碌坐了起來,倒把宋媽媽嚇得當場翻了白眼兒,奴婢們也唬得不清,唯有先來回明太太再做定奪。”
阮夫人輕蹙著眉頭略一沉吟,“罷了,你先起來吧。老大屋裏幾個,最妥當的就是你,你說的話我是信的,恐怕當真是那小子命不該絕吧。老爺恐怕還有一會兒才得到家,你命人到二門上候著去,把這天大的喜訊好好給他老人家說一說,柳媽媽隨我到老大屋裏走一趟吧。”
落梅聽她主子嘴裏說著什麼“天大的喜訊”,心裏卻明白不過都是裝裝樣子罷了,忙伶俐地答應一聲退下。
這裏阮夫人身邊的紅人柳媽媽方湊上悄聲道:“太太做得對,老爺往日裏雖深恨大爺不學無術終日裏鬥雞鬥狗是個荒唐的,可到底是他的嫡長子,這幾天看他四處尋醫問藥燒香拜佛的,可見心誠。這些年太太將大爺養在身邊無微不至,老爺方尤其愛重於你,今兒又特特派人出去迎他老人家,恐怕心裏會更加敬重太太。”
因柳媽媽是阮夫人從娘家帶過來的陪房,因此與她是當真無話不說極其忠心的。
阮夫人聽了她的話卻恨聲歎了口氣,眉眼處不知不覺帶出幾分醋意與扭曲來。
“老大的親娘福和郡主出身高貴賢良淑德,當初她和老爺這金童玉女的佳話良配在本朝上下傳得還少麼?我在家做閨女的時候可就聽說過呢!如今郡主雖然死了,可她還有一兄一弟全在朝裏當著官兒,老大說起來是個沒娘的孩子,可我這個商女出身的後媽哪裏就敢委屈他半分了?但凡有什麼不順心的,也隻有打落牙齒和血吞,一肚子苦水往回咽罷了!”
說著便紅起了眼圈,柳媽媽忙緩言勸她,“太太可斷不能妄自菲薄。大爺的舅家再怎麼顯赫,他自己這般不入流的人品還能如何?您想想,這一趟大爺傷得這樣,那兩位府裏也不過各派了人來問過一兩回,可見隻是情麵上的關懷,做不得數的。再看看從太太您肚子裏出來的二爺和三爺,哪一位不是文武雙全英姿朗朗的翩翩佳公子?老爺更加對二少爺寵愛有加讚不絕口,依奴婢看,將來這襲爵一事,大爺是斷斷沒有指望的。他是長子,若是老爺看重他,怎麼會拖到如今已經二十歲了還不為他上折子?”
論理說一個仆婦就算再怎麼有體麵也不該這般在背後議論主子的閑話,可這柳媽媽說起來臉不紅心不虛理直氣壯的,可見阮夫人一向縱得她如此。
她說的這些阮夫人自己心裏也都有底,不過從別人嘴裏說出來這麼寬慰自己,心裏便又覺得有底氣了不少。
因此便換下了方才的愁容站起身道,“你說的不錯,趁老爺還沒回來,咱們先過去看看那小子到底耍的什麼幺蛾子也好。”
主仆倆揣著忐忑的心情攜手風風火火往齊慕安所住的榴香園趕,卻並不知道那剛剛才清醒過來的正主兒正一臉錯愕、目光呆滯地坐在鏡子麵前天人交戰呢!
這可有意思了啊!
睡前他還是個努力工作熱愛生活的新時代的新青年,怎麼就這麼兩眼一閉一覺醒來就穿到這個曆史上也毫無記錄可考的架空朝代來了?
從與身邊侍女有一搭沒一搭的對話裏他基本上已經了解了自己叫什麼名字,是什麼身份,不過為什麼頭痛得要死還纏著紗布,整個人臉色慘白得跟鬼一樣等等卻又不知道了,想問吧,又怕說多錯多穿了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