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瀾本想著秦虎心眼憨實,隻要得法總能問出實情來,誰知道楊進周事先想到,先把這條路給她堵死了。此時此刻,盡管心下仍是頗為慍怒,但既然問不出什麼,她也不想再拐彎抹角地逼迫秦虎這個憨厚大漢,略一思忖就說道:“既如此,外院都交給你了。除了那些親兵和家丁之外,就連門子小廝等等也都聽你調派,要還有什麼事,你還可以讓人去鄭管事和木老大那裏傳話。隻有一條,不管外頭如何,都給我言語一聲,不許瞞著我。”
“是是是,夫人放心就是。”
過了這一關的秦虎鬆了一口大氣,連聲答應。待到一同出來,他親自送著陳瀾到二門,見長鏑落後了好幾步,他突然咳嗽了一聲。果然,下一刻,那人就悄悄閃了過來,可一到近前卻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著他,隨即輕哼了一聲。
“虎爺如今可是越來越橫了,在我麵前支支吾吾也就算了,在夫人麵前也是連句準話都沒有,一個勁地搪塞!這會兒留下我又有什麼話說,這麼神神秘秘的!要是讓我捎帶話給哪位姐姐妹妹,我可沒那功夫,得罪了夫人,誰也不會理你!”
秦虎被長鏑這連珠炮似的一席話說得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我不是那意思,是真的大人下過嚴令,我可不敢違了命,那時候不是一頓軍棍就能捱過去的,搞不好大人直接把我踢到了別的地方去……姑娘就不要寒磣我了,就憑我這粗漢,你們平日給我縫補衣裳還不都是幫忙,哪裏是真看上了我?咳咳,剛剛我在夫人麵前不敢說,老爺這一去少則一兩日,多則說不準,你們可一定要規勸了夫人,千萬別上外頭,隻在府裏安心休養就是,老太太那兒也是一樣。”
“夫人的事哪裏是我們能管的!”長鏑斜睨了秦虎一眼,見其訕訕地哦了一聲,一手支著牆壁犯起了難,她也就不再和這傻大個玩心眼,伸出手去在他麵前一晃,這才一本正經地說,“放心好了,這事情我和紅纓心裏有數,回頭一定留意。倒是你剛剛說的什麼縫縫補補,我可得提醒你一聲,咱們這跟著夫人的四個人,我和紅纓那針線活隻是湊合,芸兒是最不願意幹這個的,隻有紅螺細心,所以你的活計多半都是她包攬,回頭你可別忘了謝人家。你呀,成日裏也不知道怎麼穿衣裳的,縫補你的衣裳要花的功夫比別的多一倍!”
撂下這話,她也不去看呆若木雞的秦虎,轉身就徑直往裏走。她的腳步快,沒過多久就追上了陳瀾和紅纓。她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原是想進屋之後再稟報,豈料陳瀾突然頭也不回地問道:“難得阿虎那樣實誠心思的人耍心眼,是不是再次吩咐你好好看著我,不要讓我到外頭去亂跑?”
“啊?”長鏑愣了一愣,隨即就笑著上前了兩步和紅纓並行,“夫人怎麼知道,您真是神了……”
“什麼神了,剛剛紅纓就說過,叔全走時那麼吩咐了她一遍,結果他們主從兩個果然都是一個心思,他神神叨叨地把你留下也是為了這個。”
陳瀾又好氣又好笑,但眼看快到了江氏那院子,她就不再多言,隻告誡兩人在江氏麵前小心謹慎些。然而,當進了屋子,見江氏正在那逗著駿兒誦讀詩文,甚至沒察覺到她進屋,她最初的那一絲擔憂漸漸就放下了。
雖說駿兒懂事,可她素來沒有太多的空閑時間,和他在一塊的時間很少,反倒是江氏常常帶著他讀書寫字練琴,待其簡直就如同親孫子一般。也多虧有了這麼個孩子解去了江氏那寂寞,讓她這婆婆分了心,否則很多事情根本瞞不過去。
一首詩誦完,江氏方才注意到陳瀾已經來了。見陳瀾上前行禮,她就拉著人在身邊坐下,等到駿兒一本正經作揖之後,就懂事地跟著莊媽媽出了門,她就用眼神支使幾個丫頭出了門,這才低聲說道:“你們夫妻恩愛,我自然高興,可你畢竟年紀小,不能什麼事都由著他的性子胡來。就算有那些湯藥,可並不是保準的,若有個萬一,你這麼年輕,到時候受苦楚的是你。要是你臉嫩,全哥那兒我去說!”
陳瀾本以為婆婆要說什麼,心裏還有些緊張,待聽了這麼一番話,她頓時就懵了。好半晌,她才勉強憋出一句話來:“娘,不是你想的那樣……”
“好了好了,知道你不好意思。你們久別重逢,他貪戀溫柔,你又不可能把他推到別處去,自然是免不了早上起不了身。”江氏說到這裏,見陳瀾臉色頗為微妙,也就知趣地沒再順著這話繼續說下去,又關切地說道,“對了,聽柳姑姑說,昨天和平江伯來的那個婦人,是你二舅母?雖說暫時含混過去了,可總不能一直拖著。你把江家的事情處理得妥妥帖帖,讓我少了老大的麻煩,你方家那邊的事情,不如我替你擋一擋。我是長輩,要回絕或是打發他們,都比你容易得多。畢竟,你姓陳,如今又是楊門婦。這方家比江家好打發……”
江氏不提那最讓人尷尬的事,陳瀾自然如釋重負。隻對於方家這一樁,她心頭也有些打算,當下自是婉轉謝過婆婆的好意。畢竟,自己母舅家的麻煩若還要婆婆收場,這實在是拿什麼都說不過去。於是,等到出了屋子,她緩步走在路上,突然就停住步子喚了柳姑姑上來。可是,還等不及她說方家那一茬勾當,芸兒就從前頭月洞門那邊探出了腦袋。
“夫人,外頭有人跪在咱們總兵府門口,據說是江家十八老爺!”